沈君兮同北辰修认识了这么久,一时间,竟也很难分辨这信是否出自北辰修之手,凭借的不过是两人之间的一点信任罢了。
两人都是看过江南灾患那人间地狱一样惨景的人,对东楚,自然没多少好感。更无须说合作了。
再怎么利益当头,也该有自己的底线。
沈君兮沉吟一番,正准备开口,却见小皇帝脸色一沉,眸中隐含着怒气看向北辰修,“皇叔——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沈君兮微微一愣,便见小皇帝板着脸,容色中带着威严,“朕与母后这么信任你,让你摄政,皇叔,你怎能做出此等苟且之事,愧对北诏百姓,也辜负朕的信任!”
小皇帝似乎将此事一锤定音,让沈君兮的脸色有些难看。
北辰修终于略略抬眸,是处变不惊的模样。
面对天子之怒,他依然淡淡的坐在原地,唇边泛起一丝冷笑,“陛下不问好歹,便随意定罪,臣倒是有些怀疑是否是太师的才学和品性有问题了。”
他这是在明目张胆的说唐淮没把孩子教好,让北辰风如此武断。他质疑的哪里是一个太师,是北诏的幼帝啊。
与沈君兮反目后,北辰修似乎……愈加肆无忌惮了。当明珠上的蒙尘被吹散,长剑出鞘,锋芒毕露,任谁,都要避让三分。
沈君兮微微蹙眉,北辰风和北辰修这对叔侄当堂对上,并不是她想看到的结果,可在这个时候,她必须做出选择,也必须有那个立场和偏向。
微微阖眸,再睁开时一双美眸中的挣扎和犹豫已然变成了淡漠,沈君兮声音清冷,透着隐隐的薄怒,“摄政王此言,怕是有些逾矩。”
这个选择,她早在堕胎的时候,不就早就做好了吗。她的立场,北诏太后的立场,除了站在北诏帝身后,还能有什么别的选择?
时时刻刻的护着小皇帝,早就成了沈君兮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北辰修本以为,自己勉力压抑了这么久,在沈君兮面前应该可以波澜不惊了,可听见她的话,察觉到了她音色中的冷意,还是忍不住心中一痛,唇角牵起嘲讽的弧度,“逾矩?太师是正一品文臣,本王是皇亲贵胄,太后这个罪名未免扣得太没道理。”
“若论情理,太师是教导陛下之人,王爷此言到底是有失妥当。”沈君兮并不退让,音色淡淡,言辞生冷。
北辰修冷笑一声,不以为然。
“皇叔狂妄至此,当真是让朕心寒。”小皇帝似乎有些薄怒,憋了半天,冷冷的甩出这句话,看着北辰修。
沈君兮微微蹙眉,只觉小皇帝如此易怒并非什么好事。纵然北辰修当堂扫了他的面子,但也的确是他武断在先。北辰风……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
细思无果,沈君兮心中几分烦闷,面对如此僵局,纵然她还是会选择站在小皇帝身后,可也不能将北辰修逼得太紧。物极必反,只怕北辰修震怒,引起北诏内乱。
“陛下。”她淡淡出言制止了小皇帝,垂眸看着他。
而对面安然坐着的北辰修似乎也不愿多言,只淡淡的看着沈君兮,唇边温暖的笑意不再,牵起的弧度充满了讽刺。
“仅凭只言片语和几页信笺,又怎能随意定罪?”沈君兮谆谆善诱,看着北辰风的眼神带着些许温柔,“北诏和东楚邦交仍在,天雪郡主又是东楚的准太子妃,又怎会与我北诏摄政王有染。”
她顿了顿,余光掠过丞相,带着几分冷意,“只怕是有心之人恶意构陷,为引起我朝内乱,陛下可要三思而后行。”
这一番话算是句句在理,朝堂局势复杂,北辰修实力也不弱,这个时候选择和他撕破脸,似乎并不怎么合适。
唐淮亦看得明白,适时出言,“太后所言极是,此事还要从长计议。”他顿了顿,意味深长道:“臣也相信,摄政王绝不是此等通敌卖国之人。”
他的态度转变的过于突兀,丞相在殿下脸色一变再变,心中不甚明白,扳倒北辰修分明是对自己和唐淮都有好处的事,两人最初还是不谋而合,怎的这会儿唐淮率先反口。
丞相自始至终为的都是自己的利益罢了,可唐淮,却是难得的忠心,一心一意向着北辰风,他知道,这个时候激怒北辰修并不是什么好事。
不管怎么样,这北诏的局势必须稳定,才能让北辰风安安稳稳的成长起来。
沈君兮此次态度倒是十分明确,但这个模糊的维护,却并不是唐淮所期许的。在唐淮看来,沈君兮在这件事情中,对真相的追求,分明就是对北辰修余情未了。
朝堂局势瞬息万变,哪有什么真相与否,自始至终,沈君兮都应该为了北辰风手中的皇权去做事,而不是为了什么公平。
“既是如此,便散朝吧,还请摄政王、丞相大人和大理寺卿周大人随哀家去太和殿走一遭。”沈君兮沉吟片刻淡淡开口,余光瞥到唐淮神色莫测,复又道:“太师也一起来吧。”
几人在宣和殿上,接受着百官朝拜之时,争执和处理这件事俨然十分不妥,事到如今,也就只能选择罢朝彻查。
无论此时是真是假,公道与否,都必须给百官一个交代。
这也是丞相最初选择在直接朝堂之上上奏而并非写在奏疏里的原因。他就是在逼迫沈君兮和北辰修,最好是能看到两人彻底反目,然后伺机而动。
丞相也是个明白人,知道自己固然拉拢了刑部尚书,可却将沈君兮和北辰修得罪了个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