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北辰修推测的那样,在他和云展、白子昭议事之时,沈君兮便已经连夜赶到了千倾关,见到了南宫无言。
沈君兮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控制着自己不表露出一丝一毫对南宫无言的厌恶。
而后者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却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柔情似水,带着若有似无的关切,“不知,你在北诏这些日子,过得可还好?”
他还是习惯了唤沈君兮君不知,这个名字是他取得,好似喊出口都带了些专属于他的味道了。
男子沐浴在阳光下笑容温暖而恬淡,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带着些许圣洁,仙风道骨,让人不敢亵渎。
只是这样一副精致的面孔下,有的该是一颗什么样的心。
沈君兮垂眸道了声还好,态度不咸不淡,也没有过度的热情,好似一切都和之前一样。
她对南宫无言的态度,依旧出自一个合作者的角度,算不上讨厌,更不能说是喜欢。
这种淡漠的态度南宫无言早已习以为常,见沈君兮眉眼间带着长途奔波的劳累,便吩咐着人带她下去休息了。
待沈君兮更衣洗漱完,她就还是那个东楚风度翩翩的少年丞相君不知。
而南宫无言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沈君兮此去东楚气色反倒好了很多,不过态度和神色上倒是没有任何变化,应当是还蒙在鼓里。
步非凡在旁大致把带着沈君兮如何从锦州城主府逃出来的经过和南宫无言复述了一遍,便听南宫无言沉声问道:“你可曾试探过她?莫要引狼入室。”
见南宫无言神色已全然冰冷,步非凡忽的便感觉心底一寒。
这人的态度未免转变的太快了,而他又能彻彻底底的信任谁呢。
“我和她交流过,她只是问及了萧堂宇的近况,然后一切如常,北诏帝如此珍视她,应当不会舍得让她知道真相。”
有了步非凡的保证,南宫无言方才无声地松了口气。
然后他拍了拍步非凡的肩膀,颇有几分和颜悦色的味道:“你一路而来,算是危险重重,辛苦了,去休息一会儿吧。”
步非凡一时间有些受宠入境,垂眸恭恭敬敬地道了声是。
步非凡已经记不清是多久之前,南宫无言还是太子的时候,一直都是平易近人的形象,哪怕是在人后也不敢松懈半分。
那个时候,他礼贤下士,与步非凡的交流更像是挚友间的,只是步非凡一直牢记自己出身贫寒,承蒙南宫无言提拔,从未有过逾矩。
后来南宫无言当了东楚皇,步非凡慢慢的,在与他的交流中感受到了丝丝缕缕的压迫感。
还有南宫无言的疑心病,也越来越重了。
步非凡渐渐从他身上看不到一个理智、懂得拿捏分寸,多智近妖掌权者的影子了,反倒是一切帝王有可能会拥有的猜忌、多疑、对权柄的渴望越来越明显。
步非凡深知南宫无言的变化并不是一个好的趋势,可如今偌大的东楚再没有一个人能限制的了这个帝王,哪怕是跟了他这么久的自己。
能在风云诡谲的东楚朝堂里活下来,步非凡一直都是一个懂得察言观色、谨慎入微的人,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如今的南宫无言,并不是什么人的建议都能听进去的。
他该做的已经做了,如今东楚的局势也尚算稳定,他又何必自找没趣。
思虑至此,步非凡也就只得回了自己的营帐,好生休息了。
待到沈君兮沐浴更衣洗清身上尘垢,换了一身月白色长衫,复又戴上面具出来的时候,南宫无言和云栖彦已经在大帐里等她了。
据说步非凡因为连续奔波了整整三天体力消耗过大,如今睡过去了,南宫无言也就没有派人去喊。
沈君兮走到南宫无言的营帐前,脚步略微顿了一下,调整好心情,控制着自己不流露出丝毫脆弱和恨意,方才掀开帘子进去。
或许一个人痛到极致,懊悔到极致,每每看到自己的双手,就会觉得上面沾满了鲜血的时候,就已经麻木了吧。
沈君兮厌恶这样的自己,而她更厌恶南宫无言。
可她总要把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压下去,然后完成自己真正该做的事情,赎罪。
距离北诏断粮估摸着还有五天的时间,而沈君兮觉得,自己应该先去看看萧堂宇。
萧堂宇镇守边关数年,最是了解地形和兵力部署,虽然千倾关如今防守的好似铜墙铁壁没有一丝破绽,可这些久经沙场的老将所拥有的经验,绝非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若不是萧堂宇被俘,或许沈君兮还下不了那么大的决心离开北诏。
南宫无言见她进来,眸色中顿时多了几分温暖。而云栖彦早在方才便听说失踪在西襄边境上的君不知回来了,心底竟然还带了几分期待。
他是个很传统的武将,虽然有些看不起文人,高傲自满,然对于真正有实力的人,他也是发自内心的折服。
就好似君不知先前带着东楚的先锋军一举攻破北诏三大关隘,可谓是用兵如神,不曾有过败绩,便让云栖彦倍感吃惊,再加上他主持挖下的战壕和制造的弩机,无一不让人啧啧称奇。
早在那个时候,云栖彦便对君不知产生了一种近乎盲目的崇拜。
能被南宫无言如此宠信的人,本也不该是什么废物。
而他本以为这世间也就这一个君不知能有如此儒将风姿了,最后又被步非凡狠狠打脸,其实是有些憋屈的。
只是如今千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