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人安眠的药终究是不能经常用,下午的时候,沈君兮又醒了一次。
不知为何她的心智不似从前,似乎有些过分的依赖北辰修,一时见不到他就会惊惶不安,完全没了先前淡然自若的模样。
北辰修和舒月看在眼里,心疼不已。
可他们却没有任何办法,甚至没有一个人,敢在沈君兮面前提及北诏和东楚的战争,也不敢提起南宫无言和沈家,小心翼翼的,生怕沈君兮受到什么刺激。
这样的生活,虽然有些过于谨慎,须得事事费心,如履薄冰,但只要沈君兮能安安稳稳的待在自己身边,北辰修便十分满足了。
然温馨恬淡的日子终究是没有持续太久。
萧堂宇和白子昭驻守雍州,再难进军一步。
南宫无言的谋略和才能比北辰修想得厉害得多,萧堂宇屡出奇招,却被他尽数拦下,他和云栖彦,带着东楚的二十万大军,就那么拦在千倾关,随时都有可能卷土重来。
毕竟,南宫无言是东楚的帝王,他的存在对东楚军队的鼓舞是难以言喻的。
而北辰修,却安安心心的躲在后花园里,固若金汤的锦州城,从始至终都不曾参与反攻一事,倒显得他十分不称职了。
如今萧堂宇和白子昭那里还剩下十五万大军,而云展手里是两万亲兵,北辰修这里隶属于他的御林军和皇宫暗卫总和又是一万人,若是集齐这些力量,然后一举进攻,千倾关必定能拿下。
毕竟千倾关不似粱州城那般防守稳固,南宫无言至今靠的不过是人数上的优势。
两军对垒,若有一方主帅不在,在气势和实力上必然会大打折扣。
萧堂宇不知北辰修这些日子是在照顾沈君兮,只以为是他耽于要事,可不论是什么要紧的事,应当也没有东楚的来犯重要啊。
所以萧堂宇前方密信一封接着一封,想要让北辰修前去共同商议战事。
之所以如此焦急,是因为慕容涵死后,东楚那边商菀菀无处可依,被步非凡逼得节节败退,最后自我了断,东楚三大世家的残余势力被尽数清剿,已然恢复了后勤补给。
可北诏这边被烧的粮食数量规模巨大,再加上一年前的江南水患,稻谷未曾全数长起来,农民还在休养生息,哪里能补上如此数额的军粮。
就算上官钦已经尽力,紧急筹备着,却也只能略解燃眉之急,根本无法保证对军队后勤的长期供给。
权衡利弊,萧堂宇不得不尽快结束这场战争。
如今的北诏正是势头最猛的时候,根本打不起消耗战。
北辰修固然想时时刻刻地都陪在沈君兮身边,但北诏是两人的家国,也是他们的归宿,若是没了北诏,纵使两人如何恩爱,一切也不过都是空谈。
只是沈君兮这般模样,又让北辰修如何放心的下孤身前往雍州。
但战场纷乱,她又如此虚弱,北辰修却也不敢带她去。
不论如何做,都是两难。
可这两日安逸久了,北辰修都快忘了是谁把沈君兮害成这般模样,大仇未曾得报,北辰修本不该放过那个人。
不该任由他继续在东楚的庇护下逍遥。
南宫无言,他应该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北辰修曾说过,天下为局,众生作赌,他要做那个掌棋人。
可若是他走了,沈君兮的去留却让他拿不定主意,举棋不定。
他不放心沈君兮一个人在这里,但战场却又如此纷乱,他害怕伤到沈君兮一分一毫,更害怕她看到战乱,会勾起伤心往事。
更何况,沈君兮如今根本离不开他。
她似乎受了太多刺激,只要北辰修不在自己的视线内,就会发了疯似的四处寻找,惊惶不安。
舒月说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沈君兮一时接受不了眼前的真相,所以神经分外脆弱,只会认定北辰修一个人,完完全全的信任他,接受不了旁人的亲近。
哪怕是舒月,也是在这几日柔声的安慰和悉心照顾里,沈君兮才慢慢接受她的。
她现在就像是一个脆弱的新生婴儿,受不得任何伤害了。
北辰修读完萧堂宇送来的最新一封密件,却依旧举棋不定,不知到底该不该带沈君兮离开这里。
事到如今他似乎也只能在这里郁结于心,苦涩一笑了。
这半年来他无数次的期待沈君兮能出现在自己身边,她的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心弦,两人琴瑟和鸣,像往常一般一直待在一起,他此生便也能得到满足了。
可如今沈君兮真当这般黏着自己之时,他却又苦恼不已。
不是苦恼沈君兮的亲近,只是每每看到她的眼睛,他都会心疼到无法呼吸。
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没了先前的冰冷和疏离,也少了几分淡然自若,层层迷雾散去,纯粹的像初生婴儿,干净空灵。
可一旦受惊,湿漉漉的眸子好似受惊的小鹿,让人不敢触碰,生怕伤害到她。
北辰修握着密件的手一点一点收紧,便忽然听舒月喊道:“陛下,主子醒了。”
他慌忙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一边,绕过屏风进了内室,沈君兮一袭白色寝衣,墨发披散在身后,眉眼间已经没有了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疏离,一双水眸四处打量着,带着些许初醒的懵懂。
好似还有几分对未知环境的惊慌,直到她看见北辰修,方才软软的唤了一声:“阿修。”
北辰修疾步上前将她揽入怀中,言语中带着几分安定人心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