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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柏·瓦萍的讲述,对比狄雅·火雀,要冷静和清晰上不少。
他毕竟年长,而比起一位公爵小姐,也毕竟要受过更多的挫折、知晓世界的无奈。
“我们原本以为,对于帕穆·秋鸦来说,提亲晚宴后发生的那件事只是……”恩柏轻轻看了坐在狄雅小姐另一侧的丽娜一眼,“只是一场意外,只是他一时醉酒下的意乱情迷。您知道,我们对待那样的大人,我们是没有选择权的。因此我们想过离开,只是,等到狄雅小姐完婚再走,会更加符合常理。”
恩柏显然是个足够的敏锐的人,他辨识出了莫石脸上的些许茫然。于是为他解释道:
“小姐的贴身侍女,本来应当要伴随她一起前往夫家,姓氏也要从‘赤砂堡’转为‘青石堡’,转移主人对自己的所有权。如果丽娜与我真的要离开小姐,也至少等到完婚,这样才显得体面。再说,我和丽娜当然也希望能在小姐身边支持她。”
“但我们现在知道那是一个错误的决定!”狄雅压低声音,几乎是咬牙切齿,“你们应该在那时候就走的……”
“已经过去的事情无法重来,”恩柏深深叹了口气,他又望向莫石,接着说下去,“而且我们的确是过于天真了,或许因为火雀公爵的庇护让我们失去了应有的警惕和自省。我们甚至希望恳求帕穆·秋鸦会是有用的……”
莫石脑海中的场景慢慢成形。
“我猜测,那天其实是你们想了办法,让帕穆·秋鸦到祷告堂去与你们会面的?”莫石问。
恩柏·瓦萍点了点头。
“因为他对丽娜纠缠不清,他甚至扬言自己已经为丽娜安排好了住处,这意味着他已经告诉过了什么人他和丽娜的……的关系,或许是秋鸦的,或许是火雀的——而您知道,如果他真的求取,没人有权利拒绝他。”
原来如此。
莫石终于有些理解了。有些真正地理解到当事人的心情。
这是一对年轻的爱侣,其实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基于渴望自己身边的平衡不被打破。
因此杀人的确不可能是他们的第一选项。
“我拜托小姐在晚宴上的时候,请帕穆·秋鸦到祷告堂去。晚宴时的祷告堂不会有人,而且,那是在上神的注目之下,我期待……”
“但是你们并没有谈妥。”
“帕穆·秋鸦喝了酒,或许他不喝酒时也是那样无礼粗暴,但无论如何,当他掐住我的咽喉,威胁我,他说我这样卑贱的赫雅尔,怎敢对他的决定多嘴多舌。我承认……那时的我,感到难以抑制的怒火。”
话到此处。恩柏·瓦萍微微出神,短暂地陷入回忆。
——那个艾法亚的手臂有力、神情傲慢无比,而自己仍然试图恳求他。“她是我爱的人,我想要娶她”甚至说了这样的话。
帕穆·秋鸦看出他对丽娜的爱,结果大笑起来。
他刚刚还嘲讽恩柏·瓦萍的生世,如今又好像自己的名字被侮辱了一样:
“你是一个赫雅尔!”他说,“她连给你做侧室都不配!而她如果选择你做情人,那么为什么不选我呢?我可以让她做我的贴身女仆,那是她的荣光——”
帕穆·秋鸦的话语戛然而止。
而他手中的匕首,倾斜着、用力地扎进了男人的胸膛。
刺破那些华服,刺破艾法亚丰厚的皮毛与肌肉,像一枚漆黑的钉子。
而当他拔出那柄匕首时,鲜血喷涌而出。
对方似乎压根不相信竟会发生这样的事,他大概从未想过会被低下的蝼蚁所伤。当他反应过来时,他如同狂暴的野兽匍匐在地上挣扎,最终却不动了。
恩柏·瓦萍拉起不知所措的爱人,匆匆逃离被玷污的圣殿。
神明注视着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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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到这里,其实故事本身已经非常清楚。
但是对于一个侦破案件为任的人而言,显然还需要更多的细节来支撑理论。
“我注意到一些细节,想要询问,”莫石谨慎地开口,“但不知道眼下是否合适?”
狄雅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意图谴责他的虚伪。
恩柏·瓦萍则没有多少敌意,他平复一会儿心情,将自己从回忆中撕扯出来:“当然。鉴于您如今才是赤砂堡暂时的执行者,您有权利。”
莫石下意识吞咽了一下,抿动嘴唇,他感到自己像一条鬣狗。与此同时他又感到自己对于真相的渴求,以及自己与真相之间骤然缩短的距离。
“你们在走之前,没有确认帕穆·秋鸦的死亡?”他慎重地发问,“按照您刚才说法,似乎是这样的。”
丽娜与狄雅有些惊讶地望着他。
而恩柏·瓦萍思索了片刻:“的确如此,那是一场意外,并且混乱不堪。不过那不重要,事实是帕穆·秋鸦已经死去了。”
这很符合突发情况下激情杀人的情况。
莫石思忖着,问出他非常看重的一个问题:“你们离开前,是否有做过抹除证据的任何事情?”
“我擦拭了帕穆·秋鸦的手,因为他曾经抓住我的脖子,我害怕被别人闻出来。我取走了匕首,离开时也注意用外衣抹开雪地,不留下脚印。”
“门。”莫石道,“你们是从大门离开?”
“是的。那时祷告堂附近空无一人。”
“中途也没有人试图进入祷告堂吗?”问出这个问题前,莫石有过一段挣扎,但最后他还是决定要问清楚——这是关键的一部分,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