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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石已经来过祷告堂许多次,他已经习惯了这里常年的寒冷,这儿是要人们律己思过的地方,是要人们虔诚地趴在大理石砖上,亲吻神明的影子。同样的,他也已经接受了这里曾经摆放有一具尸体的事实。
莫石在长椅上坐下。
恩柏犹豫片刻,也慢慢坐下。
“早些年的时候,”恩柏开口道,“祷告堂曾经是由一位老祭司管理的,他每天来这里诵经,听人们告解。老祭司去世以后,接替者暂时还未找到,因此就变成每个星期邀请城内圣殿的祭司进城堡做礼拜。”
礼拜制度,神职人员,告解——莫石记下这些关键词。
“但因为帕穆·秋鸦在这儿……这几周看来是无法举行礼拜了。”恩柏望着祭坛之上的石雕“空轮”,轻声说道。
所谓的“空轮”,就是指摆放在正中央的变体十字形雕塑。修长的十字,交叉处镶嵌圆形,宛如一支射穿圆洞的长矛。而它的下方堆满华美的祭品,银制的烛台、餐具、长颈瓶、塑像……
这根十字象征着空轮之主。
而空轮上神则与耶稣、安拉类似,是没有具体形象的主神(或可能是唯一神,莫石还不太清楚)。
“您有想要告解的事情?”莫石问。
恩柏沉默了一会儿,说:“雪行者是背负着罪,被贬罚到永冻北方的种族,无论是谁,都生来要赎罪。”
原罪论。
“如果没有赎净罪孽,会如何呢?”
恩柏看了他一眼:“您连这个都不记得了吗?这可不太好。如果没有赎罪,没有得到上神的原谅,死后灵魂就将永远徘徊在风雪之中。”
“也就是说,生时在冰冻的土地上挣扎,死后继续饱受严冬折磨?”这似乎没什么差别。莫石忍不住这样想,“如果在生时犯了严重的罪呢?比如杀死同族。”
“九重地狱,一个比人间寒冷百倍的地方。一层比一层可怖。”
“但是,战士会杀死敌人,复仇也会导致杀戮,这些人也会下地狱吗?”
“如果战斗是正直的,当然就能得到原谅。”
莫石侧过头望着恩柏·瓦萍,望着这名瘦削苍白的年轻人。
青年将双手合十抵在下唇上,望着空轮的双眼湿润泛红。
如果这世上真有主持平衡、甄别善恶的神——
“杀死帕穆·秋鸦的人,有罪吗?”莫石轻声喃喃,“帕穆·秋鸦的罪,与杀死他之人的罪,哪一个更深?”
恩柏·瓦萍没有说话。
莫石顺着他的目光,与他一同注视着圣坛。
但他的注意力始终不可能与信徒一样达到神圣的境界,他更多的是以一种美学角度、社会学角度,观察这座圣坛。
莫石突然留意到一点,他的视线集中在那些摆放在最外围的银器之上。
——中间是一只竖立的银盘,两边是四把银壶,一侧分别两把。
银壶雕刻着精美的花纹,是单柄、尖口的壶,横放时并不对称,因而有左右之分。
“祭坛上装饰物的摆放次序,是有所规定的吗?”莫石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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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石在晚餐后,去拜访秋鸦家的诺文·翡。
天空尚未全黑,呈现雾蒙蒙的、阴沉的灰色。
在提及成果如何时,莫石回答:“有所收获,但答案仍不分明。我相信自己能在十天之期内,交付值得信任的答案。”
“您是否遭遇了什么阻碍呢,莫石先生?”
年长的赫雅尔离开堆满纸卷的写字台。
他邀请莫石与他一起在桌边坐下。仆人们送上来带着甜苦的味道的根块茶。
莫石苦笑起来,但表现得轻描淡写:“我的脸色不佳?或许是太过劳累的缘故。也是因此,我想要找您聊一聊。”
“聊什么?”诺文·翡抬起那双被细细纹路缠绕上的眼睛,正如承袭的家族之名,那是一双翠绿色的眼睛。
“您或许不了解我的情况,”莫石摘下兜帽,并将双手交叠在桌上,露出双手、双耳,和毫无毛发的颈部,表达了坦诚,“我来到赤砂堡其实时间尚且不足一月。而且,实际上我对周边的情况也并不了解。”
“但您在这儿谋到了一个不错的职位——说明您有才干。”诺文·翡客气地说。
“青石堡是一个怎样的地方?”莫石问。
翠绿色的眼睛平静而精明。
“那是坐落在山谷和城市中的堡垒,由第三代秋鸦家主主持修建,用青色的石头搭建而成。”诺文说,“比这里稍稍温暖些的地方。”
“听起来很好。”
“秋鸦的领地或许比火雀更注重集体,”诺文说,“人们居住在一起,结合紧密。侯爵大人也时常四处巡游。我们拥有几个丰茂的狩猎场,每年都能获得‘丰收’。”
“秋鸦与火雀历代交好么?”
听他这样问,诺文·翡稍微眯了眯双眼,调整了一下坐姿,显得正式严肃很多:“准确来说,并非如此。但至少如今,两家已经数代联姻、结为盟友,彼此之间没有无法商议的摩擦或是龃龉。”
模棱两可的说法,但似乎并非虚假。
莫石识趣地笑笑,转而道:“事务官大人,如果我到侯爵的城堡求职,您认为我或许能够担当什么职位?”
诺文·翡也露出笑容,带着调侃之意:“我想您可以在那儿做魔法教习,莫石先生。”
“青石堡也愿意收聘教习?那真是好事一桩。我可能有幸在那儿可以教导哪些少爷、哪些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