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打破了车中尴尬的气氛,也打断了重黎未完的话,二人下了马车,望着赫然眼前的庄穆宅院,青瓦飞檐,雕阑纯木,放眼朝云城,也不见得有几座这般气派端庄的宅子了。
她在门前站了一会儿,望见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不露声色地垂下了眸。
“二位仙君请。”护院领着他们进门,绕过石雕的照壁,再过一道三折三曲的抄手游廊,便入中庭内院了。
寻常待客都在一进的花厅,这回倒是直接将他们请入本家人走动时才会入的二进院落了,便是重黎也觉出一丝不对经来。
快到门前时,护院停了下来,有些为难地看向云渺渺:“我家大人今日只为请云仙君一人入府,这位公子跟到此处已是不合规矩了,恐怕……”
他欲言又止地瞄了重黎一眼,不敢直接顶撞他,旁敲侧击的胆子还是有的。
闻言,重黎便有些不悦了,本就不想看她在旁人手里吃亏才一路跟到这,被关在门外怎么能行?
刚想开口拒绝,云渺渺便打断了他。
“您在这等我一会儿吧。”
她顿了顿,难得如此郑重其事地望着他。
“只是说几句话便出来,真要动手,我打得过,打不过,您不是还在外头么。”
这话说得有点好笑,但不得不说,他挺受用的。
“那——那你赶紧,本来就是那小子找打,也甭跟他爹废话。”
他就在对门的凉亭里坐了,云渺渺舒了口气,转而看向护院,不知是不是错觉,护院明显感觉到周遭忽地冷了几分。
较之那位凶巴巴的公子在时,更为寒气逼人。
“如此你家大人满意了?”
话音刚落,身后的门打开了,走出一个有些年纪的奴婢,瞧见她,速速迎了出来,显然是知道些什么的。
她走到云渺渺面前,屈身行礼,示意护院退下。
待阶前只剩她二人,她才起身,朝着那扇半开的门伸出了手:“老爷和夫人都在屋中等您,请随奴婢进去吧。”
“大小姐。”
这三个字她说得很轻,几乎不会有第三人听见,云渺渺的脸色却在眨眼间沉了下去。
“你认错人了。”
她在门前顿了顿,终跨过了那道松木铺陈的门槛。
屋中熏了香,上好的明镜炱,飘出了袅袅轻烟,软烟纱,冷绢绡,放在檀木架上的瓷器古朴而庄重,每一件陈设都透着如山的稳重与似水的温雅,仿佛已是沉淀百年的书香世家。
身着华服的男女坐在案边品茶,举手投足,颇有风范,只是这风范之下,禁不得几分推敲,就像外强中干的春木,能开出令人憧憬的繁花,剥开层层郁青的皮,却发现里头其实什么都没有,也结不出沉甸的果子。
若换了从前,她兴许真有那么一瞬,叹其高雅悦目,可有些东西,哪怕再过十年,二十年,都滋长不出真正的名门家风。
尤其在她认识了孟逢君之后,更清楚有些东西,是长在骨子里的,刻在每一寸血液中,才能从眼里发出那般骄傲且不容摧折的光。
那是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气性,亦是是北海少阳仙府教养了不知多少年,才有这么一个教人爱恨交织的孟逢君。
在步月阁看到云衡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了,这世上,就是有种人,好打肿脸充胖子。
目光在四下逡巡一圈后,她默默地垂下了眸,而那奴婢上前通禀了一声后,便乖顺地退到了那妇人的身后。
云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上下打量了一圈后,请她入座。
她从容地坐下,一抬眼便瞧见了吊着胳膊腿儿靠在美人榻上直哼哼的云衡,倒是一愣。
之前在步月阁送他上车时心思都在康安小侯爷的案子上,没怎么留意,如今细看才发觉——是真打得够呛。
原本还有几分俊俏的脸,左脸被她抽得眼角发青,肿如馒头,右脸又挨了魔尊两巴掌,硬生生补成了左右对称,诚然看着的确比只肿了半边顺眼些,但这满脸的巴掌印,再算上折了的右手和左腿,也称得上一句凄凄惨惨了。
他似是疼得厉害,一瞧见她下意识地先打了个哆嗦,伸着手“你”了半天都没想好该用词儿来骂她最解恨。
“就你一人也敢来相府?”他不可置信地瞪着她。
闻言,云渺渺淡淡地瞥了云霆一眼,顿时明白了,她今日出现在此的真正缘由,这屋中四人,只怕就这愣子还不晓得了。
她歪了歪头,莞尔一笑:“其实,便是只有我一人,再断你一条胳膊也不成问题的,云大公子若是不信,可试上一试?”
“你!……你这不成体统的泼妇!”想起那能将他打晕过去的那一巴掌,云衡岂敢再试,又怕又恨地怒视着她,若不是实在动弹不得,他怕是要当场同她拼了。
眼看着这边愈发尴尬,云霆清了清嗓子,斜了云衡一眼:“行了!被人打成这副样子还不老实,太医是怎么跟你说的!”
“爹!明明就是她——”云衡吃了个大亏,自是万般不服。
“住口!”云霆猛一拍案,惊得云衡忙噤了声。
他叹了口气,转而看向云渺渺,敛起了方才的怒意。
云渺渺笑了笑,问道:“宰辅大人今日是要同我算一算令公子的账?”
云霆默然片刻,摇了摇头:“衡儿的事不知是否有什么误会,可容后再议,今日请仙君入府,另有一事。”
他朝一旁的云夫人使了个眼色,云夫人起身,走到她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