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是突然涌上来的。
猝不及防,却又侵入骨血的冷,令人头晕目眩。
似有无数画面从眼前,脑海里接连闪过,难以抓住所有,也能看到零星一隅。
一双赤红的眼从火海中死死地盯住了她,如同原本暗藏在冰层下,压抑已久的汹涌阴霾,逆着火光,仿佛要烧尽这世间一切。
低下头,只看到自己半身的鲜血淋漓,手中长剑饮血,一滴一滴地往火里砸,却连再提起它的力气都快耗尽了。
别走……
她好像听到了谁的声音,愤恨而不甘,似是难以置信,沙哑得近乎撕裂。
别走……
告诉我为什么……执明!!
啪!!
一只碗砸在地上,发出清脆刺耳的动静,引得后厨的人齐齐看了过来。
她这才想起一会儿要包饺子。
正在和面的步清风忙撂下手里的活过来帮她收拾,却被重黎冷着脸喝了回去。
“做你自个儿的事,和个面还管闲事。”
步清风:“……”
明明是他师妹,怎么就管闲事了?
就这么一犹豫,就见重黎已经放下了菜刀走了过去,看了眼已经翻了一地的渣滓,狐疑地望着挨着墙的云渺渺,眉一挑:“就让你帮忙端碗水你都能给砸了?云渺渺你跟厨房是命里犯冲吗?”
云渺渺有些怔忡地看向一地的碎片,干笑:“可能绊了一下,大过年的,岁岁平安嘛。”
她也没傻站着,俯下身去收拾碎片。
本是一件小事,她在不夜天的时候也时常做,可这回,刚蹲下来便突然感到一阵目眩,眼前的一切好似都模糊了,浑成一团,指尖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将她强拉回现实。
“云渺渺你作甚呢!”重黎刚要转身去拿笤帚,就见她魔怔了似的抓住了一块碎片,即便那算不得十分锋利,小心些也无妨,可她分明用了力,眼看着那块碎片直直往她肉里扎,他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心头都一阵瑟缩,一把扣住她的腕,拍掉了那块沾着血的碎片,咬牙切齿地瞪着她。
云渺渺感到自己渐渐回过神,眼前也不再模糊了,先瞧见的,便是他怒不可遏地抓着她的胳膊,那眼神,立马活吞了她都有人信。
“我……”她有些茫然,没等细说便被他从地上拉了起来,离那些碎片远远的,拉着她往外走。
他个儿高,牵着她的时候,跟提小鸡崽儿似的轻松,一路到了井边,打水给她冲洗伤口,以免里头还有小碎片,手脚麻利得连她自个儿都还没反应过来。
重黎毫不掩饰自己的恼怒,攥着她腕子的手也捏得很紧。
“蠢吗你!谁让你动手了!”
她有些无辜:“打碎了可不得收拾一下么,我又不是娇滴滴的大小姐,孟逢君打碎了东西也自个儿收拾呢。”
他咬咬牙,瞪着她的手指:“收拾个碎片你使那么大劲儿干嘛,想试试你的皮够不够厚吗!”
她撇撇嘴:“大概走神了……”
“你!……脑子里想什么玩意!”他黑着脸把她拽过去,用木瓢舀了勺水给她冲洗伤口。
水很凉,淋在伤口上有些刺痛,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对于他生气抓得她手腕疼也心存不满,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你劲儿也没少使啊,骨头都要断了……”
他一顿,朝她手腕看了眼,确实已经被他抓红了,再用点力气八成得起淤青。
他默不作声地松了松劲儿,又舀了一瓢水。
浇上去的时候显然听到了她吃痛地嘶了一声,压得很低,该是已经忍耐过了,猝不及防才漏了声儿。
他哼了一声,眼皮微微掀动了下:“这点疼都忍不得,还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
“……”
这人是没打算跟她讲道理吧?
“方才那碗都摔成好几瓣了,碎片不能留在伤口里。”话虽如此,重黎也没再把冷水往她伤口上浇,转而将她的手指往瓢里浸了浸,再端到眼前仔细地看。
伤口其实不深,但离得这么近,她都能感觉到他的鼻息,温热的,与方才的冷截然不同。
云渺渺耳根发烫,有点想把手抽回来。
“嗯,干净了。”他可算不再盯下去了,将她拉回屋内,恰好霓旌拿来了药,便就地给她包扎了一下。
“下回别上前了,一个法术就能清理干净。”霓旌无奈地摇着头。
她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方才那阵目眩来得突然,却并不算意外。
她跌入忆川之后隔三差五的,便会出现眼盲之症,不过只有片刻,并不妨事,毕竟那条河跟寻常的不大一样,只留下点小毛病已经算是万幸了。
近来变故一桩接着一桩,她这点小事还是等抓住那邪祟再说不迟。
她疑惑的,是方才恍惚间听到的声音和看到的零碎画面,总觉得……在哪见过。
“云渺渺你怎么心不在焉的?”重黎正接着霓旌的话嘲讽她,她可倒好,一点反应都没。
“啊?……哦。”她缓了缓神,“你方才说什么?”
重黎:“……”
一旁的霓旌憋着笑,懒得掺和,收拾好便走到一旁去了。
重黎自然不可能把方才的话再跟她重复一遍,显得跌份儿还小肚鸡肠,他沉着脸把她拉到窗下,按在了凳子上。
“老实坐在这,别瞎跑。”
云渺渺一脸茫然地看着正需要人手的后厨:“……就没有我能搭把手的地方么?”
重黎嘴角一抽:“你能安安静静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