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过窗纱洒了一地斑驳,案头膏烛早已滴尽,烛台下积了厚厚一层烛泪。
云渺渺皱着眉睁开眼,睡得有些恍惚,以至于盯着床帏看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天,已经这么亮了。
她平日的作息,清晨便该起身,去浮昙台打坐一个时辰,再练一会儿剑,便可等着师兄做好早点来喊,可今日,显然是睡过头了。
她许久不曾这般睡得不省人事了,起身时还觉得有些头疼,在榻边坐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昨晚的始末。
记回来后应当坐在那儿翻看关于昆仑的旧册,的确困顿过,还打碎了一只杯盏,收拾时划伤了手。
手……
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昨晚被瓷片割破的掌心,却发现已经包扎过了。
她脑海中先闪过的便是霓旌的脸,但这手法尤为粗糙,甚至有些惨不忍睹,想来也不会是她,且倘若她没认错,这布条的纹路好像是……她搁在柜子中的一匹新布。
还是入秋后余念归收到家中包裹,匀给她裁年节新衣的。
这撕得,真是白瞎了一匹好料子。
不过这别扭的死结怎么像是……
她起身走到案边,低头看了眼,案上摆设与昨晚并无差别,从窗缝间透进的微风揭过一页陈纸,盖住了沾着她的血的的那页上,清瘦利落的名讳。
她恍然啊了一声,又觉得这念头有些荒唐。
不是还在生气么……怎么会来这儿呢?
她看了看从桌案到床榻的距离,又觉得记忆有些断片儿。
她不像长潋,可没有夜游的习惯,如此看来……
“真来过了啊……”
看着包得跟团子似的手,她不免错愕,眼下虽说已经醒了,但昨晚她隐约记得做了个梦。
梦似乎很长,一睁眼便忘了大半,唯一确信的是梦里,有魔尊的身影。
模糊的印象中,应当还要更稚嫩些,一身白衣,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那是怎样一番光景了。
或许……是好看的。
不会是梦里唤了那祖宗的名讳吧……?
她越想越觉得极有可能,不由头疼起来。
但转念一想,他既然也没吱一声,想必也是一头雾水地走了,至于这伤……大概是顺手吧。
门外传来步清风的声音,唤她去吃早点,她随口应了一声,迟疑片刻,俯身合上了书,走出门去。
今日花厅的氛围比昨日缓和不少,许是已然默许霓旌留在映华宫,在准备碗筷时,也多备了一份,盛了四碗酿圆子,清口的米酒添一撮秋后甘甜的桂花末,入口软糯,还颇为暖胃。
只是步清风的脸色有点绷。
“师兄不是一直好咸口么,今日怎么做了酿圆子?”云渺渺吃了几口,想起问他一句,见他如此神色,许是头一回做还有些生疏,不免紧张,犹豫片刻,话锋一转,“其实挺好吃的,师兄的厨艺便是在兰亭堂都是屈指可数。”
话是中听的,但步清风并未因此面露羞赧或是喜笑颜开,暗暗看了眼坐在长潋身边的红衣女子。
“今日的早点不是我做的。”他指了指霓旌,“……师姐突然说后厨的锅瞧着挺顺眼,想试试。”
话音未落,云渺渺便瞧见霓旌抬眼一笑,似是很满意映华宫的锅灶。
再看她师父,端着圆子正一口一口地喝,似是一早晓得今日的早点出自何人之手。
她平日里好甜,对这酿圆子还是颇为中意的,但她记得长潋是咸口且嗜辣的,今日这早点仿佛是刻意给他找不痛快,却非但没见他挑嘴,还渐渐吃得见了底。
总觉着师父近来……愈发好说话了。
因着昨日偷偷去余音阁的事,她今日见了师父和师兄,都不免有些紧张。
诚然灯火搪塞了过去,但师父的眼中似乎总含着一抹深意,教人捉摸不透,不晓得是看出什么了,还是说仅仅是她心虚多想。
“师父。”她放下勺子,看向长潋,“那四位弟子,可有下落?”
长潋一顿,眉头先皱了起来。
倒是步清风先开了口:“昨日找到天黑,整座天虞山都要翻遍了,连一丝气息都没找到,你说的邪气,也无消息。”
霓旌低笑一声:“这孽障有点本事啊,在你眼皮子底下撒野,这节骨眼上,是打算让天虞山颜面扫地么?”
长潋神色凝重:“在天虞山内一次掩藏四人气息,几乎是不可能的,但人死后便会散灵,那四人……多半已经死了。”
从他口中说出这等话,是极有分量的,云渺渺和步清风心中一沉。
诚然还期望着能将人救回,但三日过去,依旧杳无音信,这山上山下的仙门各派,其实也有几分数了,只有蓬莱和中皇山,还抱有一丝希望。
气氛一时沉重起来,碗里的酿圆子似乎也不那么甜了。
霓旌搅动着面前的汤水,叹了口气:“那尸体呢?散灵总不会连尸身一起散了,再者说,还有三魂七魄,要出山,天一镜总该有点反应吧?”
天一镜本是用以镇山的法宝,除了每十年为新弟子测一回灵根,听闻也是整座护山大阵的阵眼所在,无论是仙魔鬼怪,若不是有九思这般宝物掩藏气息,出入山门时定会惊动,但这几日,却无任何动静。
“看来那妖物还在山中。”步清风眉头紧锁。
眼下那妖邪不知藏身何处,且极有可能借着别的身份混入,如今山中不止本门弟子,逐一排查属实无从下手,且极容易打草惊蛇,若是逼得那妖邪狗急跳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