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前,锁天塔内。
四面漆黑,越是往上走,越是感到瘴气浓郁。
唯有留曦珠的光辉,照亮脚下的台阶。
血一滴一滴地落在污秽的阶梯上,转眼便被无形的邪流吞没了。
四下静得令人背后发凉,衣摆的摩挲声与已经放轻到极致的脚步声糅杂在一处,竟如此清晰。
云渺渺捂着伤口,吃痛地抽气。
镜鸾从她怀里探出头来,一眼瞧见她手腕上的伤口,不由心惊。
“主上!这伤!……”
“嘘,别嚷嚷,我晓得……”她咬牙紧捏住伤口周围,一道血痕从手背一直延伸至手腕处,她方才躲了一下,割得倒不算深,但这锁天塔中的妖邪怨气冲天,这伤口沾染了浊气,渗入骨血中。
她倒是有意先止血,可在拔除伤口周围的瘴气之前,并不见成效。
那些妖邪没有追上来的缘故她也猜得出,这座锁天塔内虽无禁制,但每往上一层,其中关押的妖魔法力便更甚一层,弱肉强食的规矩无论在哪一界都是根深蒂固的,便是残虐成性的妖魔,也是心存畏惧的。
既然上来了,如今再下去,那些妖魔多半不会宽宏大量地将她放走,唯有看看可还有其他出路了。
她举着留曦珠,将已经取回的佩剑负在背上,收敛气息,谨慎地往上走。
果真如传闻那般,上层的妖气与下层不可同日而语。
这些年她也试着做了不少法器,但无一例外,皆以崩裂告终,这枚留曦珠算是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说来也怪,不过是在炼化中不慎滴入她的血,与之融为一体后,便再不需任何灵力催动,于她这等聚灵分外艰难之人而言,倒是实在。
只是没想到,转眼八年,居然还能有用它来照路的一日。
浑浊阴冷的邪气从她踏上二楼最后一级台阶时迎面而来,留曦珠的光辉闪动了一下,整层楼瞬息间便被照亮了。
一道凌厉的妖气迎面而来,镜鸾惊呼一声“小心”,从她怀中飞出,一道惊雷落下,将其劈散!
云渺渺心头一紧,抬手召出霄明,警惕地环顾四周。
邪秽之下,更有迷雾重重,一双双冰冷的眼在雾中虎视眈眈,若隐若现。
嘈杂的交头接耳,如鬼魅的低语,在她耳边回旋。
凡人……
居然是凡人!……
还是个仙门中人,一口血肉能助益不少修为呢……
瞧瞧骨瘦如柴的样儿,几口就该没了……
你们可有嗅到什么香气?
血……是血!这凡人居然身怀仙灵之血!……
……
不绝于耳的声音交错着,令人头疼,这层的妖邪也渐渐围了上来,虽不如第一层如此多如牛毛,却也有十余只,她透过瘴气,瞧见了狐尾,獠牙,还有森冷苍白的手,仿佛下一刻便会朝她伸来。
她不露声色地将这层打量了个遍,却并未发现任何逃离的路,与她正对的尽头,是继续往上的台阶。
她握紧了剑,朝肩上的乌鸦看了一眼。
镜鸾心领神会,朝着前路猛地喷出一口三昧真火,炽烈的火焰烧入浊气中,顿时将其分至两侧。
趁此机会,霄明一剑辟出!凌厉的剑气毫不客气地冲着那些妖邪落下!
似是没想到她从一层上来,还留着还手的气力,眼前的妖邪下意识地退了半步。
一簇火光朝着邪祟云集之处掷去,已数千年不曾与除魔尊之外的人交手的妖魔们不由得吃了一惊,纷纷朝那火光坠下之处望去。
不过眨眼间,面前的小姑娘便朝着与之截然相反的方向冲了过去,试图从他们最为薄弱之处突破。
这些妖邪中也不乏没有上当的奸猾之流,当即来拦,却被迎头劈下的雷光逼得连连闪避。
云渺渺觉得自己这会儿甚是清醒,以至于竟然还能冷静地思索如何从这些法力不俗的妖邪眼皮子底下跑上第三层。
在踏入这座锁天塔之前,她曾远远瞧见塔上有窗,虽记不清到底是哪一层了,但继续往上走,定能找到。
只要能从那扇窗子出去,立即赶赴忘川,应当还能赶上的……
她挥动着手中长剑,一片喑哑浑浊中,飒飒铮鸣。
霄明似是也对此处颇为抵触,平素泛着冷意的剑气竟乍然炽热起来,清光亦如虹,泛出绚丽的光华,将云渺渺都惊得一怔。
那些妖魔回过神来,恼怒于区区凡人的自作聪明,转眼蜂拥而上,张牙舞爪,誓要将她撕成碎片!
“主上快走!”镜鸾见事不好,匆忙催促。
无论是三昧真火还是天雷,皆是从它原本的躯壳中借灵而来,震慑一番尚可,若是真与这些妖魔交手,凭它这副身子,断然无法护住云渺渺。
云渺渺自然晓得应速速离去,但恼羞成怒的妖魔岂会就此作罢,要将她留在此处,折磨至死,一泄心头之恨!
积压多年的怨怒嗔痴,在这塔中惶惶不见天日的恐惧瞬间如潮水袭来,尽数迁怒到这个来路不明的凡人身上。
利爪与罡风一齐招呼下来,施加了数道护持的天虞山弟子袍也被划得不成样子。
即便手握上品灵剑,也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她眼下伤势未愈,灵气也不过恢复了七八分,久拖于她无益。
她竭尽全力杀出一条路来,朝着楼梯赶去,眼看将被围堵,耳边忽然传来声声铮鸣,竟是寸情在剑鞘中颤动。
她不由一怔。
寸情跟随她八载,与霄明不同的是,无论如何尝试,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