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将再一次面临毁灭。
诸葛亮看着远处黑黝黝的山峦,心里堵得像塞进了整个秦岭,不留一点空隙。
费祎静静的看着他,一声不吭。该说的,他已经说了,该做的,他也已经做了,剩下的正如魏霸所说,听天由命。
“晏子曾经说,衣莫如新,人莫如故。”诸葛亮抚摸着身上的新裘,语调低沉,充满了伤感。“可是衣固然是新衣,人却不知是否如故。且喜新厌旧,君子不为。新衣虽好,终不如旧衣贴身。”
诸葛亮说着,脱下那件新裘,仔细的叠好,递给费祎,又从他手上取过旧裘披了起来。费祎看着手中的新裘,感觉着上面残留的体温,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丞相,不要这么急着做结论嘛。”
“魏霸这次有功,怕是又要加官进爵了。”诸葛亮直截了当的说道:“他想要什么?”
费祎摇摇头:“我不知道。“
“你会不知道?”诸葛亮转过头,逼视着费祎,眼神中多了几分讥诮。
“我真不知道。”费祎恳切的说道:“我只能说,魏霸不想走到那一步。丞相,你应该能感受到他的诚意。”
“可我看到的只有野心。”诸葛亮惨然而笑:“我老了,身体越来越衰落,宛如这残月,已经看不到一丝光芒,又岂是那初升朝阳的对手。不过,既然还有一口气在,总不能束手就缚,坐视陆沉。文伟,你回去吧,告诉魏霸,如果他愿意做一个纯臣,诚为大汉之幸,苍生之福。如果他有别的野望,要和我讨价还价,还是趁早放弃这个想法。人生而无奈,很多事情无法选择,可是有些事,却必须做出选择。”
费祎欲言又止。台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费祎转头一看,姜维拿着一封信札,急匆匆的走了过来。走过他身边的时候,姜维瞟了他一眼,却什么也没说,径直走到诸葛亮面前,附在诸葛亮耳边低语了几句。
诸葛亮微微点头,轻轻的摆了摆手。姜维躬身领命,快步下了台,这次连看都没看费祎一眼。
台上一片寂静,只有几只秋虫在鸣。
费祎还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诸葛亮沉默了良久,忽然说道:“文伟,你回去转告魏霸,我不喜欢委曲求全,也不想被人逼着做出选择。能够逼迫我的只有这里。”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语气很轻,态度却很坚决。
“只此方寸之地,别无身外之物。名与利,于我如浮云。”
费祎长叹一声,深施一礼,他的腰躬成了直角,半晌才重新站直了身子。他转过身,捧着那件狐裘,缓步下台,一步一步,庄重得像是捧着大祭的祭品。他走到台下,转过身,仰起头,看着负手而立,仰天观星的诸葛亮,一字一句的说道:“丞相保重。”
诸葛亮一动不动,恍若神像。
费祎转身离开。
姜维从拐角处转了出来,看着费祎离开的方向,过了一会儿,他举步上了台,来到诸葛亮的身后,站在那里,微躬着背,一动不动。
“伯约,你有信心吗?”
姜维轻声答道:“苟利国家,生死以赴,不敢因祸福有所避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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