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使一直绷紧神经在县衙内端坐着,时不时就要喊差役进来问上几句城门处的情况,有没有看到什么人朝着他们的方向过来,有了一定要尽快前来禀报等等,扰得脾气最好的差役最后也垮下了脸。
林思远看起来倒没有典使那样紧张,只是藏在官袍袖子里的手捏紧了就没松开过。
门边有人影晃动。
典使霍然起身。
林思远也跟着半起不起。
“林县令,典使。”顾渊踱步进屋,“我听说你们把城门打开了?”
没想到来的人是顾渊,两人松口气又提气,典使还是没敢去看顾渊的脸,反正他已经知道传言不可信了,再看也没必要。
他退后几步露出林思远,让林思远与顾渊交谈。
林思远起身上前勉力笑笑:“是啊顾司隶,那些都是青州的百姓,朝阳也是青州的,说起来大家都是兄弟姐妹,是一家人,我们总不能看着兄弟姐妹到了家门口却又折回去吧?”
这可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顾渊明白他的意思,他跟着扯了扯嘴角,平淡无奇的脸似乎因为这个笑容变得光彩夺目起来。
“林县令可知他们在淮南做了些什么?”顾渊甩出一封文书,“他们抢夺淮南当地世家大族的夫人小姐的车马,打伤她们的护卫,还辱骂朝廷命官..陛下让人从巴蜀运来米粮,让淮南王打开城门迎接他们进城去,可不是为了看到听到这些的!”
那是自然,做这些都是为了国泰民安嘛。
可现在也不能只听一面之词啊。
别的地方不说,就说他们朝阳县的人,那一个个都是乖巧温顺得很啊,断然不可能会做出那些事,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林思远没什么底气的维护着朝阳的民众。
顾渊冷笑连连。
爱民如子是好事,但如果孩子做错了事,家长非但没有责骂,反而一味偏袒,认为自己的孩子不会做这样的事,是别人在诬陷中伤他,那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顾司隶,这些下官也都知道,下官不会偏袒他们,如果事情真相真是如此的话。”林思远道,“现在既然人已经进来了,这件事就先不要说了吧。”他说罢喊了声来人,“把城门守卫处登记的册子拿上来。”
差役很快送上来了册子。
“这上面都是进城民众的一些简单信息还有画像,顾司隶可以看一看。”他道,“出城的人,下官那边也让人做了诸如此类的登记,等到城门关闭后就会拿过来,到时下官也送到顾司隶面前供顾司隶细看。”
顾渊没有伸手,身后的卫里伸过来把册子接了过去。
两人齐齐转身向外走。
待到看不见两人身影了,典使才松了一口气,缓缓挪到林思远身边:“大人,顾司隶这下是恼了吧?他先前下令让我们封锁城门不让人出去的,可现在..”
顾司隶要找的人都还没消息呢,他们就把城门打开了,现在城中人更多了,要想再找到那些人,只怕更不容易。
林思远当然也知道这个,可还是那句话,总不能把自己的子民关在外面不管吧。
尤其是在知道他们在淮南闯了祸之后。
夜色渐浓,热闹了半晌的朝阳县城也渐渐陷入了沉寂。
高高的城楼上有守卫摇摇晃晃走着打哈欠,春困啊,实在是扛不住了,找个地方眯一会吧,就一会。
守卫找了个墙角避风的位置,解下腰间挂着的佩刀抱在怀里,靠着墙角歪头睡去。
有黑色的大鸟在夜空中无声飞过,随后消失在灯火璀璨的县衙后宅里。
淮南王府此刻亦是灯火通明,但在府中穿梭的下人少了很多,整座宅院显得有些沉闷凝滞。
在府外等候的将官不由踮脚往大门方向张望,一双手交握喃喃:“怎么还没出来,都这个时辰了..”
明明先前接到的命令是未时初就要出发的,可到现在还没看到世子从里面出来,世子从来不会这样的,莫不是中间生出了什么变故?
将官又等了片刻,最后实在等不下去了,大步上前叩响了王府大门。
与此同时的淮南王府花厅中,赵铄正紧紧拽着赵铎的袖子:“王兄,收手吧,不要去了,那是大逆不道的啊。要是败了,会株连九族的。”
“卿卿,相信王兄,不会败的。”赵铎扭身掰赵铄落在自己袖子上的手指,“我们暗中筹划了这么多年,如今万事俱备,只等一个由头就可以举起大旗直入长安,到时候你就是公主而不是郡主了,可以住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想要什么有什么,不好吗?”
“王兄,我现在也能想要什么有什么,虽说陛下一直防备着我们,甚至还动过心思要收回父王手中的权利,但他不是还没有这样做吗?我们何不再等等?一旦战火起,受苦的都是百姓啊。”
门外传来脚步声。
一个穿着青衣的小厮在外低声禀报:“世子,柴将军进来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什么时候可以动身。”
“我知道了,先下去吧,我马上就来。”赵铎摆摆手,等小厮退下去之后,对着赵铄沉下了脸,“卿卿,快放手,你要是再不放手,就别怪王兄不念兄妹之情了。”
赵铄大惊,手上却没有放松半分。
“雷霆!”赵铎喊道。
一道黑色的身影立时落到了赵铄面前。
“把郡主带下去,在我们攻下长安之前,不能让郡主离开府上半步!”
雷霆没说话,用行动代替了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