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和吃不索愁,愁的是遭官棒,五月半间便开仓。”
小冰河的四月天,虽然没有下雪,但是天气任然阴冷的很。
一个只穿着破烂麻衣的高个汉子,高一脚低一脚的走在满是乱石块的山路上,他手中拿着一截枯树枝,边走边唱。
“唱你娘的唱!你当这是赶庙会吗?再唱老子就把你栓到马屁股后面来,老子拉着你,让你唱个五里地!”
一个穿着青色棉衣的锦衣力士纵马而过,一鞭子抽到了高个汉子的身上。
一阵灰尘腾起,本就破烂的麻衣简直都要没法穿了!
高个汉子疼的一龇牙,脸上还是带着几分凄苦的笑容,看起来好像是在挑衅。
骑在马上的力士恼了,“你他娘的还敢笑?”恼怒的他举起马鞭就要继续抽!
“穿和吃不索愁,愁的是遭官棒,五月半间便开仓。”
“里正哥过堂,花户每比粮。”
“卖田宅,无买的;典儿女,陪不上。”
力士的鞭子还没落下,周遭就响起了其他人的歌唱声,开始声音还很小,渐渐的所有人都像是被感染了一样,整个山路上全是歌唱声,一股悲壮的情绪在其中弥漫。
冷风吹过,高举马鞭的年轻力士头上一滴冷汗正在慢慢流下,手就像是僵硬在了半空一样,不知道该抽出去还是收回来。
这首山东临朐人冯惟敏的《胡十,刈麦有感》在北直隶和山东一带流传极广。
他本人前年去世之时,据说曾有农人吟唱他的《玉江吟,农家苦》和这首《胡十,刈麦有感》为他送行。
冯邦宁的嘴唇翕动了两下,差点跟着唱出声来了,还好最后关头他清醒了。
“娘的,老子差点以为自己还是那个连顿饱饭都吃不上的穷棒子了!”冯邦宁用仅能自己听见声音低估了一声。
不过突然,他背上的冷汗一下就冒了出来,‘不能让他们唱,别让他们唱了!’
被勾起了回忆的冯邦宁想了起来,十几年前,家乡大旱没有吃的,他跟着父亲冯佑就是唱着这首歌谣,和四里乡的穷苦人一起强冲进吴大善人粮库里,将里面的粮食抢了个精光的!
他这一喊,邹三省也反应过来了,他招呼过身边的几个番子,‘唰’的一声就将腰刀抽了出来。
不过没等他前去弹压,人群中最开始唱的那个高个汉子,突然站到一个小土包上开始振臂大呼:“无生老母坐下兄弟姊妹们,跑吧!快回家去吧!
官府没有道理,信个教也要进诏狱?
天下就没有这么样的事!
快跑吧!要是进了诏狱,那可比下十层地狱还苦啊!
与其受尽酷刑而死,不如跑吧!去关外、去塞北、回老家,去哪都比死在诏狱里要好啊!”
“护住三爷!往山包上去!”邹三省不愧是老江湖,一看人群即将犹如被捅翻了窝的马蜂,他非常明智的没有选择前去弹压,而是护着冯邦宁往山包上退。
跑了这些信教的愚夫愚妇事小,要是冯邦宁有个三长两短,那事就大了,冯保可能会发疯!
是啊!不管是去哪?总比死在传说中比阎罗殿还可怕的诏狱好吧?
人群安静了几秒钟,突然就炸开了,上千人乱纷纷的开始四下乱跑。
母亲抱着孩子,丈夫拉着妻子,儿子背着老父,尖叫着、咆哮着乱成一团。
举着马鞭的力士刚想离开纷乱的人群,就被不知道谁推下了马。
一瞬间就有三四个人往马背上爬,还有人在牵马绳,马儿唏律律的叫着,踉踉跄跄的被扯着走远了。
人群散开,地上留下了一滩疑似人体的烂肉,一个高个子穿着一身上好的青色棉衣,在周围年轻人的羡慕眼神中,面带喜色的往正北而去!
被护着往山包上退的冯邦宁突然打了冷战,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又陷入了危险之中。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传来,冯邦宁往旁边一看,那个经常拍他马屁,被叫做马猴的校尉,被一杆长长的标枪直接钉在了地上。
钉在地上的马猴一时还没死去,他双手死死的抓住标枪杆,似乎想要把标枪拔起来,脸上因为痛苦而显得无比扭曲,一缕血沫子从嘴角边慢慢流出!
众人惊恐的往标枪掷来的方向看去,一个小土包上,十几个穿各色服装的彪形大汉将一个白衣人众星拱月般的围在中间!
“哈哈哈!老九得手了!”聂神通高声笑道,老九就是那个穿烂麻衣最先开始唱歌谣的高个汉子!
“看来老夫还真是上当了,这冯邦宁果然是草包,使坏的定然是那梁家小子!老夫饶不了他!”
笑完后,聂神通的眼神一凝,小岔河一战,简直就是他人生的污点!
“曹兄弟、任兄弟,你们带几个弟兄去把李先生带过来,黑蛮子你们跟着我,咱们去把那个冯邦宁捉来,老夫有大用!”
“别管了,快!快往山上跑!”
一看几个锦衣卫系统里的人,还准备去看一下被钉在地上的马猴,邹三省急的都要跳起来了!
他们这次出来的都是厂卫里面刑讯的好手,审讯、甄别、抄家那都是一等一的在行。
可是江湖搏杀的话,包括他在内,都是三脚猫的功夫。
而对面,一看就是高手,现在赶紧跑到山包上死守待援,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嘿呀!”矮壮的黑蛮子一声爆喝,又是一杆标枪掷出。
不过这次没有那么准,标枪呼啸着从一个身穿白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