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回到现在,这一分,这一秒的医院。
见着几乎与白墙融为一体的遂,清风依旧是扭头就走,铁了心不回头看一眼。
听见熟悉的脚步声由缓变急,遂侧头去看,在熙熙攘攘忙碌的人中看见清风急步离去。
医院过道穿梭各个病房的医生与护士。
推着挨个堆满的小车换药的护士挨间病房看着,清风沉着利落地越过他们,以越来越快的速度远离遂的视线之内,忽然,他脚步乱了,随之踉跄,扑到了地上。
清风抱着的饭盒子脱手滚远,差点绊倒一个拿着病历本急匆匆赶往病房的医生。被旁边人扶着站稳后,医生看向在路上下绊子的罪魁祸首,“小伙子,你也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别太劳累了。”
“谢谢,我没事,我自己站得起来。”收了收心神,清风谢过周围人的好意自己爬了起来,他掸了掸裤子上的灰,一瘸一拐去捡起饭盒子,连低头给已经走入病房的医生道歉,然后一瘸一拐离开。
“清风……我帮你!”
一阵风从通道尽头两端的窗户吹进来,伴随着飘渺不实的女声从穿过过道。风很凉快,醒神,女声清晰,像救命药。
病入膏肓,药来迟。
清风停下脚步,脸上冷笑凝固,有些艰难回头看遂:“还有机会吗?”
本是万般犹豫,怕这怕那,可当话一出口,遂什么也不顾了,真是应了那句话:索性破罐子破摔,没有烂,只有更烂。
“去他娘的命。老子都不知道谁给我们定下这命中坎坷,富贵难求来!少了魂魄好说,我帮你,无间的责任我来担。”遂侧身,看向通道苦笑:“人心肉做,难免,我已经有了私心。”
“你得清楚自己的身份。结果,是早就预定了的,也就是说,无论你怎么努力,都会是徒劳。”半斤从遂身后的转角走了出来,后面跟着的是清东明子。
遂反问:“半斤,这话你信吗?你想信吗?”
对于遂的问话,陆半斤不语,转头看清风:“清风,前生债今生还。就让妍妍好走,得下辈子圆满。”
和遂一样,清风也反问他。
“如何圆满?”
“我这算是泄露天机吗?”半斤自嘲一笑,自己问自己,而后,他继续说道:“这不单单是你和妍妍两个人的故事,还有一人,从未得到解脱。下辈子,她还会遇见你,这不就够了。”
“半斤老板,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清风摇头,重重叹息一声,转身扔下几人离开,“之前我求,你们没答应,我知道你们有难处,也没有怪你们,我只是怪自己无能而已。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前些天我找到一位道上把死人救活的药师,他说妍妍病不在体,是因为七魂六魄少了其一。我深知救妍妍很难,也知道前些日子那些想法让你们为难,清风年纪轻不懂事,您几位勿怪。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短短时间,怎么才能把妍妍丢的魂找来?”
遂赶忙说道:“我去查查。既然是天注定,那我们做一切也会得到个该有的结果,尽管可能不是我们所期盼的,但它肯定是命运一早为我们安排好的那个结果。”
好友在后面目送自己怨气,清风头也不回挥挥手:“别了,你的身份特殊,莫要知法犯法。你们回去吧,什么都别做了。妍妍说,活不活的都已经不重要,她只想见一见她妈妈,哪怕是梦里,一面,就一秒钟。如果可以,清风在这里就再次求求各位,帮找一下妍妍妈妈。”
妍妍已经释然,清风却不能,世间多少无可奈何事,他不是无能为力的唯一一个,只是其中之一。
“你走什么,”话落,清风再次停下,只是硬板板站着,没回头去看任何一个人。遂漫步走到他身后:“妍妍妈妈和我无间引者是天命教掳走的,关于这些,你该知道点东西。他们,是否,已经遭了毒手?天命教我和不直接对我下手,而是搞这些小把戏?”
“无间道过后,我再也没见过他们。妍妍妈,我现在也在找。”
“前些日子我在无间道被你劫走的鬼?”
“一个鬼我拿来有什么用,等妍妍这边的事处理完,我还给你。”
遂思忖。不知不觉几句话,她的来意变了味,与清风便像是交易一般:“……我试一试,让妍妍看妈妈。”
人生一碗水,倾斜,每天滴一滴,滴完最后一滴,碗里便重新添水,继续开始一天滴一滴。人短暂而漫长的一生亦是如此,反反复复,死了生,生着等死。而人和人的区别在于,被我们比作生命的那个碗的大小,和碗中水的多少。
现如今,妍妍这碗水,已是倾盆尽灭,只剩最后一滴水挂在碗沿摇摇欲坠,被众人看作生机。
拿什么法子才能留下即将走的人,从人间会无间途中,遂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她低头看着路头也不抬,闷声飘啊飘,不知咋地,就飘到了存放人世间活人三生九世的档案室,然后鬼使神差避过耳目,溜了进去……
遂记得,清风在医院说过,妍妍七魂六魄少了一个,与此生无关,既然如此,那么就是跟前生有关。
归惧管辖的档案室几乎归纳了世间所有人的资料,很大,一眼望去净是黑气森森飘荡在书架子周围,看不到边。
知工作量巨大,遂丝毫不敢耽搁时间,扶正自己张大合不拢的下巴,她拍醒了怀中从出无间开始就一直鼾睡的小黑皮。
“哥们儿,醒醒,咱有正事要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