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娘家人,下坡村人只觉脸上有光。
那就更不能丢了本家人的脸了。
依照两村嫁女的习俗,怎么热闹怎么来,那样更能显出女儿在家里有多受宠。
反正,今儿个是好日子,那些达官权贵的,他们一点不怵!
怵了还怎么给他们村福囡囡撑腰?
“村长,那边有马车来了,坐马车的都是富贵人家,咱要炸鞭炮不?”大华眼尖,远远就看到几辆马车先后驶来,屁颠儿去问抄着两手在古槐树下指挥的安才。
安才瞥了眼他手里抓着的炮仗,“你准备点炮惊马?”
“不会惊马,这种炮仗就响一下!”
“是啊村长,不是有古话说什么下马威的吗?这些坐马车来的,那都是冲着王爷面子攀关系来的,撑的肯定是王爷的腰,咱福囡囡岂不显得势弱?那可不行,咱必须得给他们下马威,告诉他们别欺咱福囡囡背后没人!”
“对,就是这个说法!”
安才把手背到背后,耷拉下眼皮子,“等马车过去点,炮仗扔马车屁股后头,免得把马车吓回去了,喜宴上没点长脸的人物,不好看。”
“得嘞!”大华跟大福等人相视一眼,笑得贱兮兮的。
把马车吓回去?怎么可能。
就算翻车了,那些人爬也会爬去喜宴露脸。
有钱有势的人就是这种德性,没他们乡户人实诚!
这一早,村口时不时就响起好几声嘭嘭嘭的炸响,远远的冷不丁听到一声都能吓得人心惊肉跳。
炮仗声过后,紧接着就是骏马受到惊吓后的高亢嘶鸣。
柳家大院里,有人抽着嘴角,“村长,下坡村那些人放了一早上的炮了,真不用管管?”
不是他们想告状,实在是慢慢聚在大院里那些个贵人们,脸上神色真的不怎么好看。
每个人无一例外都被炮仗追车尾,吓得骏马狂奔,其中好几位,下马车的时候额头都是淤青的,马儿乱蹿的时候在车里把自己给撞了。
柳金福坐在灶房门口,捧着柳家才有的香茶,笑眯眯的,“不用不用,喜宴就是要喜庆,听听那些声音,多热闹?由着他们去吧。”
安才那个老家伙做事情有分寸。
他既然不拘着下坡村人,肯定有用意。
自家村长都这么说了,杏花村人眨了下眼睛,不再去看那些形容狼狈的贵人,招呼起自家来,“院子里桌凳的摆不下了,往门口摆!今儿至少能来四五十桌的,不够地儿了!”
院子里摆不下,就沿着门口的路,一路摆下去,还不能堵着门口,不然到时候新郎接亲都没路走。
一村子的人,几乎是忍笑忙活的。
村口那帮子,更是全程咧着嘴角。
痛快。
往日别说给这些个贵人下马威了,见都难见着。
再者,就算见着了,他们还真不敢随便出幺蛾子,不然贵人一句话,就能让他们屁股开花。
也只有今天能让那些人忍气吞声的。
今儿是个好日子啊。
云州私人别宫到杏花村,快马加鞭三个时辰的路程。
接亲吉时是午时中。
此时接亲队伍已经即将到达杏花村。
褪去暗紫锦袍,穿上大红新郎服,骑在骏马之上,风青柏带着长长的迎亲队伍风驰电掣。
张扬的红色,削减了他身上的清冷,就连常年似拢着雾霾让人看不分明捉摸不透的眼眸,今日看来都极为清亮。
这一刻,他身上终于有了年轻男子该有的意气风发。
“村长,村长!王爷带人来接亲了!咱这炮仗还放不?”大华举着炮仗,兴奋得手发抖。
能炸一炸王爷,他这辈子也算值了!
“王爷身边跟着俩护卫,你都认识,要是想炸完鞭炮就长眠,放,你去放。”安才挥挥手,把人往外推,大有你尽管去,回头我会带人给你收尸的意思。
大华立即萎了。
将手上炮仗往身后一扔,“这是咱下坡村姑爷,下马威什么的就算了,自家人。”
“怂包。”
“窝囊。”
周围鄙夷纷沓而来,大华只当听不见。
他娘的,你们不怂包,你们不窝囊,你们行你们上啊!
心里刚刚骂完娘,新郎官座驾已经到得众人眼前,吁一声将马勒停,长眸扫过聚在村口的人。
那一眼,让所有人绷紧了背脊,眼睛不敢眨的盯着马背上的人,不会是他们在这闹腾,王爷生气了,准备处置他们吧?
“多谢。”高处,男子声音淡淡,朝他们微微颔首,骏马再次前行,同时跟在后头的仪仗队伍奏响了喜乐。
马队不再风驰电掣,而是放缓了速度,在喜乐声中朝柳家大院进发。
直到整个队伍过去了,下坡村人还愣在那里,很久之后才有人回神,“我的娘喂!刚才王爷对我们说多、多、多谢?!”
“好像是,我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安才背起手,举步往柳家走去,“还呆在这里干什么,吃喜宴去,待会咱还得送亲。”
“走走!赶紧!吉时马上就到了!”
热闹喧嚣声、喜庆的喜乐声,从村口闹腾了一路。
远远的,听到喜乐声,柳家大院里人群立即骚动。
“喜乐响了,接亲的队伍来了!快快,准备迎接!”
“我去内院让那边准备好,你们在门口把人拦一下,别让新郎官那么容易过关!”
“咱心里有数,赶紧的都散开些,别挤在门口,队伍过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