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儿,东西可都备齐了?”章天民此时手中端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慢条斯理地搅拌着。
被点名的章葵亦无心思用早膳,强行露出个微笑来,道:“爹你放心,一切都准备就绪。”
章天民点头道:“嗯,今儿是今年最后一个黄道吉日。”而脸上却没有任何高兴的情绪。
章夫人在一旁,始终不置一词,这会儿正在生闷气,她打心眼里不同意章家和陆家的这门亲事。要怪就怪在章丞相平日里将这夫人惯的不成样子,这大半辈子,就只娶了这一房夫人不说,还将她完全隔绝于朝堂斗争之外。她才不管如今章家和长公主有多么不对付,还在气和聂清萱取消婚约的事,而眼下又要和陆家定亲,心里不是很舒服。
“依依,”章丞相叹了口气,“你去换件颜色稍微亮点的衣服吧,今日提亲是喜事,暗色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大不了我不去了便是。那陆虞候不是好人,蔺玉公主更不是什么好人,他家那位小姐,一看就心机颇深,和我儿媳妇有办法比吗?将来嫁进来指不定给我捅出什么娄子来。”章夫人不肯依。
章葵自然清楚章夫人口中的“儿媳妇”是谁,虽然他家娘亲不知道被灌了什么mí_hún汤,就一门心思地喜欢聂清萱,前些日子退婚她还恼了一阵,但是他觉得,她一定是对长公主殿下存在什么误解。
想到聂清萱时,心中泛起一阵酸涩。接下来要做的每一件事情,只怕都会让两人背道而驰越走越远。他章葵尚且有父母的疼爱,而聂清萱几乎什么都没有了。
章天民揽过夫人的手,揣在手心,轻轻地揉搓一番,又哈了口热气,哄她道:“夫人,这家中向来都是你说了算,况且陆大人的千金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理,你大可放心。”
章夫人努力地想抽回自己的手,却拗不过夫君,“行了行了,别说好话了,我懒得听。”
章葵忧心忡忡地看着爹娘在眼前卿卿我我,他有些委屈,凭什么他爹就可以不顾家族反对,非要娶他娘,到他这里,就必须要接受安排了。
一直到出门,章夫人也始终没换下身上那件藏青开衫棉袄,脸上没有任何胭脂水粉涂抹的痕迹。
“依依,一会儿你若不想说话,便不说吧。”章丞相见夫人的脸色还是不大好,捏了捏她的小指。
“天民,其实我也不是那么反对,我只是觉得,我们的儿子应该娶自己喜欢的姑娘,你是明白我的意思的。”
章天民长叹口气:“这些都是时势使然,夫人须知道。”
章大人也不是什么无理取闹的人,她当然也清楚这其中的难处,停留了片刻才道:“你们朝堂上的你死我活我不想参与其中,我只希望你和葵儿能平平安安地,陆家的人不是什么善茬,所以我担心。”
“没事,信我,一切有我。”章天民继续把弄着夫人染了药香的手,眼底渐渐浮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他想到章葵,又觉得过于自己这个当爹的过于残忍了,将来他的生活中,也许没有人像自己的依依这样,来平复尔虞我诈过后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而此时,另外一辆车中的章葵,敛着眉,双眼禁闭,脑中在不停地思考着一系列问题。章葵倒不是很担心提亲一事,他眼下在思量即将在明日举行的,今年的最后一件大事——户部清算全国的账目。
明日的商议,出席的人仅仅是六部管事的人,汇报这一年的盈损,而户部尚书傅云逸在前几日获罪被处以仗刑之后,章葵便成了主事的人。
他参加过一次清账的议会,简直是群魔乱舞混乱不堪的大场面,这边厢户部和兵部还在因为对不上武器装备改良的账,那边又因为工部建造了过多的佛像寺庙超支而打了起来……
基本上架吵得差不多了,这账目的问题也就不大了。闹得再不愉快,第二年快来了,也该翻个篇。最后,六部拿出新的一年的财政计划,皆大欢喜地散了,顺便在心中默默记下几笔,在时机成熟的时候给对方下个绊子。
而今年的账目,问题本来是不大的。一切都出在了工部,淮州新修水利此事上。本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的事,偏偏遇上了徐青州。
章葵头有些疼,一筹莫展了一路,到了陆府门口的时候,他才把思绪带回到周围的环境中来。
***
聂清萱也不是很明白,明明徐青州好不容易从淮州功成身退回帝都了,杜灵湘邀他赏腊梅,干嘛要叫上自己,同时又暗自庆幸拉了个林浣碧一起。
对此杜灵湘很难为情地解释:公主殿下,我给我爹还有徐青州说的,是你邀我们一起赏腊梅呢。
被坑蒙拐骗了一番的公主殿下对此不置一词,她实在是找不出言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看来她的确是一个和蔼到不能再和蔼的人,她甚至打算以后都吃斋念佛,继续菩萨心肠兼济天下……
帝都城北的腊梅是天下的一大奇观,每年花开的时候,不少人慕名前来,层层叠叠的腊梅,散发沁人心脾的芬芳,又比别处开得壮观,到了晚上,路旁的树上堆积了许多小灯盏,一齐亮了,一直蔓延到山顶的寺庙里。
聂清萱置身幽香之中,心情放松了不少,她拉着林浣碧,放缓了步子,让杜灵湘和徐青州有独处的机会,也顺便和小姐妹谈谈天,距离她们上一次的秉烛夜谈,已过了数月。
“清萱,我想摘朵花。”林浣碧有些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