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葵把那张纸小心翼翼地揣好,不忘提醒叶崇贞,“叶大人,这些银两三日内准备好,我想没什么大问题吧?”
“下官办事,章大人放心。”叶崇贞拱手,接受了安排。
“好好干啊,我爹最近说朝廷中有空职,或者我向他老人家举荐举荐你?”章葵促狭道。
叶崇贞冷汗直冒,忙不迭地回答:“不必了,不必了,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
后来,叶崇贞要请章葵和聂清萱吃个便饭,连半句礼貌的推辞话都没有,章葵爽快地答应下来。酒桌上,要不是叶崇贞算起来比自己长一辈,他差点就要和人家拜把子了。
到要分别的时候,叶崇贞已经放下了一些对章葵的戒备,喝得微醺,他没有回府,而是被“善解人意”的章葵一句“我懂得”之后,半推半就地送到了醉花楼。
今日聂清萱十分低调,全程围观章葵表演,现在又只剩他们二人了,她依旧不置一词。
“公主殿下,不夸一夸臣吗?”章葵跟在聂清萱身后,乖巧道。
聂清萱假笑着应他:“章大人干的漂亮得很。”那音调听起来十分虚伪,不过,她倒是觉得,章葵这一套无赖的本事受众面尤其广。
“公主,我估摸着,说不定我们得找个风水先生。”章葵冷不防来了这么一句。
话题转换太快,聂清萱十分诧异,“哈?”
章葵的表情,又认真又严肃,道:“帮我们算算,何处适合窝藏军火。不然,我总不可能去□□叶崇贞,让他告诉我吧。”
“你大可试试。”
“人家连拜把子都不肯,公主你想太多了。”
“……”
聂清萱细细思忖了一下,章葵说的,也不无道理。风水先生,除了那些装神弄鬼糊弄人的,有部分的确有真本事,牛鬼蛇神之事玄之又玄,但是屋基选址所要参考的风向,地形等,均是需要考据的因素。
这类厉害人物中有一个典范——那活在传说中近乎被后人所妖化的诸葛孔明,靠得一手算卦的好功夫,让他的对手们吃了不少苦头。
灵光乍现,聂清萱凑到章葵面前,抬起头,同样严肃认真的表情:“章大人你,这次可能说对了,我这就开始找算命先生。”
章葵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摸了摸聂清萱的额头,似乎比自己的还要冷一些,“这丫头没发烧啊,怎么今天一惊一乍的。”
事实上,他家公主也的确是个冷静而克制的人,绝无可能想到一出是一出。聂清萱隐隐约约觉得,这次困扰他们多日的问题快要迎刃而解了。
高兴略微冲昏头脑之后,聂清萱的孩子气压制不住了,跑出来作祟,她戳了几下章葵的下巴,“你才发烧了,本公主没有。”
恍惚间,章葵仿佛看到了过去那个明艳动人的少女。他一直都是清楚她的秉性的,自以为心里装满了仇恨,已心若磐石,却至始至终保持着良善,哪怕是对一个小宫女,也是极好的,所以蓝烟才敢那样与她玩笑。
章葵轻盈地捉住了那双洁白而柔软的手,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逾矩的动作,目光沉沉,像是聚集了所有星辰,虔诚无比,暗含一丝苦楚,眼眶微酸,酝酿之后,终究开口问道:“聂清萱,你恨我吗?”
他不在乎,她到底是否还看重自己。这些时日的平淡相处过后,他本来想急于知道的答案变得轻若蝉翼。
和往常的一次又一次恼羞成怒,或是刻意回避不同,聂清萱平静地承接章葵沉甸甸的目光,渐渐眼眶微润,她稍稍用了点力气,回握住章葵的手指,没忍住,一滴晶莹的泪从眼角滑落。
这一切,并不是什么突然来的变故,她十分清楚。聂清萱吸了吸鼻子,才发现,鲜少流泪的自己,近来两次情绪失控,都是因为眼前人,停留了许久,她确定自己能气息平稳地说话之后,答道:“恨过,后来不恨了,其实本来就没有多大仇恨,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处境里面身不由己,命该如此。”
“那,接下来的任何事情,顺其自然好不好?”
不管是相濡以沫,还是相忘于江湖。
聂清萱明白章葵话里的意思,点头默认。既然不管怎么选都可能留有遗憾,那干脆不选了。
她主动环住了章葵,迈进他的怀里,闭上眼睛,静静地嗅着他衣服里好闻的植物气息,久违的拥抱,无关情/欲,更像是对过去的一种具有仪式感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