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良自然不知道有人远远地在那边碎碎念,又是祝愿又是劝勉,而即便知道了他也顾不上那许多。
他刚才在营垒之中一阵大喊,与其说是为了提振部伍的士气,还不如说是通过与部伍呼应的方式来坚定自己的信心。原因无他,想要从袁绍军团这艘华丽丽的腐朽巨舰中保全自己,难度还不是一丁半点的大啊
即便是逃过了白马城下这一劫,又如何避过火烧乌巢、官渡大败。
即便是官渡之战袁绍军团没有溃败,又如何能够面对袁本初的寿数将尽。在他的印象里袁绍可是命不久长了,而目前袁绍对于确立继承人的态度和方法,实在是教科书上的经典反面教材。
即便是袁绍没有过早病死,或者袁谭、袁尚兄弟也没有在袁绍死后立刻反目成仇,但曹孟德可不是好捏的柿子,他一旦嗅到了袁绍军团有可趁之机,必然会找准机会狠狠扑上来撕咬一番。若是袁绍军团内部无法团结起来,又怎么抵挡挟天子以令不臣的枭雄曹操呢
思虑万千,颜良甚至都想到了自己是不是可以投靠曹操。从张郃、高览的例子来看,这个操作并不是不可行,但张郃、高览可是在乌巢粮草被烧,整个袁绍军团军心动摇之际才当了二五仔,自己又有什么机会能够弃袁而投曹呢
若是投早了,万一后续剧情和自己想得不一样,曹败而袁胜,那自己岂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若是投晚了,自己能不能捱到那个时候尚未可知,即便是赶上了末班车投靠了过去,能否受到曹操的器重也是个未解的难题。男子无权寸步难行,自己两世为人,又怎会甘心当个居家田舍翁。
思虑来思虑去,直想得颜良头痛欲裂,而整营人马也已经在他反复思虑的时间内跨过了浮桥,来到了黄河南岸的白马津。
白马津附近的河岸上,曹操军所筑的几个堡垒间残垣断壁隐现,刀痕箭洞宛然,提醒着人们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血战。
这些堡垒的设置是为了控遏白马津渡口,对于控制地区全部在黄河以南的曹操军团而言至关重要。曹操所署的东郡太守刘延也称不上不知兵,只是曹操军力有限,不可能在白马布置太多的人马。
而即便是白马津的守军只有约莫三千之数,也给颜良的先锋部队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在第一天的时候几次抢滩攻击都未能得手。要不是军力实在相差悬殊,颜良在第二天遣人从上下游同时铺设浮桥,加上正面浮桥和渡船的三面强攻,才使得白马津彻底易手。
但是袁绍军团拿下白马津之后,丝毫无意于修缮恢复堡垒,其原因在于这里只是袁绍军团南下的而已,敌人全部在南方,不在北方。
刚刚下了浮桥,被派遣驻扎在黄河南岸的校尉马延就迎上前来,马延略带一些谄媚地恭维道:“听闻先锋将军昨日受大将军亲自赐酒,大将军可是对先锋赞赏有佳啊”
马延身量不高,且生得脑满肠肥,将一副大号的甲胄撑得鼓鼓囊囊,此刻他强行挤出的笑容,好似在一坨肥肉上插了朵花似的引人发笑。
虽然马延的笑容很具有喜感,但四周众多军将士卒却无一人发笑,甚至都故意偏转脸不去看,原因无他,不敢罢了。
马延虽受颜良统辖,但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颜良的下属,他是袁绍所亲署的校尉,手下统带四千余步卒,权利不他与袁绍第三子袁尚过从甚密,若要在袁绍诸子里分个党派来说,此人大约便是袁尚一党了。
若是在往常,颜良对此等谄媚之人定然不假颜色,他向来只看重那些真刀真枪实打实拼杀出来的同袍,至于靠阿谀奉承上位之人则多有鄙薄。
但如今的颜良融合了两世之见识,看待事物的角度自然不同,“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此话大有道理,何况马延在自己统辖之下一同进攻白马,说不定自己的求生大计还要指望此人相助,所以他虽心中还有些鄙夷马延的为人,但表面上至少客气地敷衍道:“此皆是众将士死战之功,马校尉亦在其中,你我当再接再厉,方能不负大将军厚望。”
马延自然是知晓面前这个袁绍军中首席大将的脾性,他只是下意识地放低姿态,原本就没打算能有什么好的回应,此刻听颜良居然好言好语地回答自己,也是颇感意外,立刻回道:“末将自当为先锋将军前驱,不负大将军之厚望。”
马延的这番请战言辞,颜良自然是听过就算,他可不指望自己轻飘飘一句勉励的话就能让马延甘效死力。
话说回来,即便是马延肯下死力甘做前驱,他手下的这些素质参差不齐的兵卒也未必靠得住。
此次袁绍军团南下的十多万大军中,虽说有一半以上是随他征战多年的老卒,但不免也掺杂了各郡郡兵和新募之卒。这些郡兵和新卒们呐喊助威、安营扎寨、打打顺风仗自然是才堪任用,若是要让他们披坚执锐攻取坚城怕是力有不逮。
颜良此次作为先锋出战,手下一共统辖约一万五千人,其中校尉马延统带四千兵,别部司马苏游统带三千兵,其余皆归颜良亲自统带。
马、苏二人所部新兵老卒参半,颜良所部则老卒多于新卒,其中更有他长期亲领的三千枭卒,称得上是精锐中的精锐。
待黄河北岸的先锋士卒全部渡河之后,立刻在白马津营垒里用朝食。这也是故意在拔营之前刻意为之,把这些兵卒们先饿上一饿,告诉他们快速渡河之后才能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