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色的掩护失去作用后,虚张声势的夏侯衡便吃到了苦果。
由于他们先前打得太过顺心,冲得太过靠前,有一些人更冲进了人群之中。
在张临的呼号之下,贼人们幡然醒悟,冲向了势单力孤的讨逆营战士。
虽然能被选为斥候的多是军中好手,个人武技都要优于贼兵,但双拳都难敌四手,更何况他们四五十人要对上起码数百个贼人。
来不及后撤的斥候们陷入了贼人的包围之中,三三两两相互倚靠奋力苦战。
当火把一一燃起的时候,夏侯衡便心道不妙,但他也不是轻言放弃之人,催动胯下坐骑左冲右突,不停援救落入敌人包围的袍泽。
在这紧要关头,夏侯衡发挥出了十二成的本领,一杆精铁长槊使得出神入化,每一次刺击每一次挥动,都能收割敌人的性命。
在夏侯衡的努力冲杀之下,散开的斥候们渐渐与他会合,且战且走欲要退回到火光照耀不到的夜色之中。
远处的张临看到前线久久不能拿下敌人,由于隔开距离远,他还不知道派在最前方引路的亲信头目已经身死。
不过他知道此刻正是关键,在被发现的情况下,若不能快速解决这一小撮敌人,等到常山人大举过来那就糟了。
张临也不多想,直接领着身边尚且能基本保持队形的部众们驱赶开面前拦路的同伴,亲自带人杀了过去。
在乱战之中,夏侯衡一槊刺入一名贼兵的身体。
然而,这名贼兵在临死前牢牢握住了槊杆不放,让夏侯衡不能及时抽回去。
旁边的数名贼人见此良机,各持着刀戟便朝着夏侯衡身上招呼。
夏侯衡长槊被扯住,没有办法去招架躲闪劈刺来的兵刃,情况十分危急。
眼看夏侯衡就要伤在贼人之手,这个时候,紧跟在夏侯衡身后的一名步卒猛地往前一冲,用手中长戟拼命朝上一推,格挡开了刺向夏侯衡的长柄武器。
然而,这名步卒冲得太猛,往上推挡的动作太大,自己正面露出了老大的空档。
一名持矛的贼人转而往前一刺,刺中了步卒的胸腹之间。
那步卒也是个狠人,虽然身受重创,但手中的长戟顺势落下,用小枝啄在刺中他的贼兵脖颈上,来了个以血还血。
不过,在挥落长戟之后,步卒身上的力气也仿佛用尽,往后坐倒在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只是在刹那间便完成,夏侯衡眼睁睁看着袍泽为了援护他而身受重创,简直目眦尽裂。
他认了出来,这名袍泽名叫王仓,是一个极为憨厚的中年汉子,平日里话不多,即便是旁人与他打趣也不生气,但上阵厮杀从不含糊。
他与王仓平日里也没说上多少话,彼此相见多是互相点头致意。
但此刻,刺入王仓身体的那杆长矛深深刺激到了夏侯衡。
让他突然回忆起了一年前的陈留,从小看自己长大的伍叔保护自己突围,也是如这般为了救自己而负创身死。
夏侯衡只感觉一股血气上涌,滔天的愤怒充斥着他的胸膛。
他跳下马来,扶住倒地的王仓,问道:“王仓,你怎么样?坚持住,我护你回去!”
鲜血从王仓的嘴角旁流出,王仓却用他那标志性的憨厚笑容笑了笑,说道:“屯长,我不行了,莫管我,你快走!”
夏侯衡哪里肯放弃为了救他性命而身负重创的袍泽,面对紧紧逼来的敌人,他从王仓手中接过长戟,势若疯虎地几下挥击,把敌人尽数逼退,然后招呼身旁的袍泽道:“你们来扶王仓撤走,我来断后!”
身旁袍泽此刻也都在苦苦支撑,不过听到夏侯衡的招呼后,还是有两人靠了过来,欲要去扶王仓起来。
王仓的口中还在不停地喷出鲜血,他摇摇头道:“别白费力气了,大家快走!”
身边都是曾经共同度过日日夜夜的袍泽,见王仓如此情况,又有谁愿意抛弃战友独自逃生。
向他们涌来的贼人越来越多,夏侯衡挥舞着长戟一个人顶在前方,如同疯了一般,虽然杀伤了不少贼兵,但身上也连接负创。
王仓心中十分着急,他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成为了袍泽们的负担。
他仿佛下定了决心,用双手握住刺在他身上的长矛,用尽身体上最后的力气,将长矛一下子拔了出来。
随着矛尖从他身体里拔出,鲜血如同喷泉一般涌了出来,失去浑身精气的王仓躺倒在地。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仍旧喃喃道:“快撤……”
原来护在王仓身旁的两名袍泽见状都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奋力地杀向了贼人。
听见哭声的夏侯衡回头一瞥,发现王仓已经躺倒在地,一如曾经为他挡下致命伤害,随后失去生命的伍叔。
一时间,泪水模糊了夏侯衡的眼睛,他手中的招数也变得越来越凌厉,有攻无守,招招都仿佛要与对方以命搏命。
饶是贼人们再凶悍,面对这种敌人也都不愿直撄其锋。
然而,这时候张临率领的部众们已经来到前线,数百人围攻四五十人,使得斥候们伤亡大增,随在夏侯衡身旁的袍泽只剩下了一半多,若非夏侯衡势若疯虎的抵挡,怕是早就被汹涌而来的贼人给碾压而过。
夏侯衡心中无比后悔,后悔自己不该为了自己的功业而率领部众孤身犯险,后悔自己没能见好就收一击即走,后悔自己为何会陷入危局要靠袍泽的牺牲才得以苟活。
看着面前越来越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