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仲长统已经来到了号称冀州首县的邺城。
邺城乃名城大邑,比元氏、真定都要繁华不少,内中士人官吏众多,袁大将军的府邸,各官吏士族的府邸都豪华奢靡,闹市之中热闹非凡。
不过仲长统却并不与那些士族打交道,也不去闹市凑热闹,他去一个地方,最喜欢去贫苦黔首聚集的地方观察。
他发现貌样光鲜的邺城,实际上也藏污纳垢,底层百姓的情况甚至还不如元氏、真定等地。
仲长统暗暗在想,颜良只是就任常山相几个月的时间而已,为何会做到那种程度?
他知道颜良准备延请张出任六山学院的山长,而魏郡也与上党毗邻,就取道西边的滏口陉进入上党,欲要拜访并请教一下大儒张。
在经过屯留县时,仲长统稍稍拐了个弯,来到故河间太守陈延的堡壁里寻找他的忘年交常林。
或许是仲长统性格爽朗思想超乎常人地成熟,所以他交往的人里,如崔琰、公孙方都比他大一大截,而常林也是如此。
常林字伯槐,乃是从河内避难来到上党的士人,曾与仲长统在张处一同听讲,从而相识相知。
仲长统找到常林后谈起了这些时日来的见闻,言语中对常山各种事情颇多称赞。
常林毕竟年长不少,对事物保有基本的怀疑精神,不免对常山如此异乎寻常表示质疑。
于是乎仲长统就与常林给杠上了,强拉着他一同去见张,让张来评评理,甚至还要拉他去常山亲眼见识一下。
或许连仲长统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在潜移默化下已经成为了颜良的小迷弟,极度推崇常山之政,极尽吹捧之能事。
此刻面对常林的推唐之语,仲长统祭出了他时时挂在嘴边的座右铭道:“夫耳闻之,不如目见之;目见之,不如足践之。刘中垒此言诚不我欺,伯槐兄就随我前往一观常山风貌吧!”
听闻此话,常林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心想这小友虽然投契,不过为人也太过固执了些。
常林没有回答,不料一直在旁边静听父亲与仲长统对话的常时说道:“阿父,此言可是前朝刘向所着《说苑》中的,记得你也与我讲过。”
仲长统哈哈大笑道:“伯槐兄,你既然以此言教子,当自己更当目见之,足践之。”
常林没好气地训斥道:“大人讲话,要你多嘴。”
常时与父亲亲昵,知道他只是说说而已并未真正发火,他又问道:“仲长先生,你说的那足球真的与蹴不一样吗?比蹴更好玩吗?”
仲长统道:“那是自然,据说足球乃是讨逆将军根据战阵之术改进而成,用以演练军士兵法战技,与寻常蹴大相径庭,不但规则更为严密,其精彩刺激程度犹有过之。”
常时眼中颇有期待之色,说道:“父亲,若去常山后,我可以去看足球吗?”
常林皱眉道:“我什么时候说要去常山了?即便去了,你也得好好钻研学问,不可耽于逸乐。”
仲长统顿时就不同意了,反驳道:“伯槐兄此言差矣,讨逆将军吩咐各县校中学子均需习练射、御之术,亦要组织足球训练。”
“对此,颜府君还曾言道各级学校当‘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值此乱世,亦可如班定远一般投笔从戎,建功立业。”
常时才只不过十二三岁的孩子,这年龄的孩子最仰慕英雄人物,闻言立刻兴奋地问道:“讨逆将军真如此说的么?”
仲长统道:“自非虚言,颜将军自身亦是出身世儒,弃文从武,方才登上眼下高位。”
常时暗暗心想我得帮着仲长先生说服父亲,去常山看一看那足球是什么样子,若是可以的话,能见一见鼎鼎大名的讨逆将军就更好了,回来后,定能在小伙伴面前吹上一整年的牛皮。
三人边谈边走,正经过一处山地缓坡旁,突然听到道路旁的缓坡上响起了一阵叱骂之声。
抬眼望去,发现缓坡上站着几个人和几十只羊,其中一个仆厮打扮的人正手持一条鞭子抽打着一个跪在地上的少年人,而旁边有个衣着华贵的中年人正在戳指大骂个不停。
常林与仲长统互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拨转马头朝那方缓坡兴趣,身后的常时也忙不迭操控坐骑跟上。
走到近前,发现少年人身体瘦弱衣衫褴褛,跪在地上被鞭打也不躲避也不言语只是默默承受,而少年身旁还散落着一卷书籍。
那衣着华贵的中年人却态度跋扈,骂骂咧咧个不停道:“汝这穷鄙竖子,我看你可怜才赏你口饭吃,让你帮着放羊,岂料你不好好放羊,整日价看什么书,这书乃士人看的,岂是你这等贱民看得?”
“若是你好好放羊也就罢了,你看看这群羊总在这处山坡上就食,这边儿草都啃没了,羊吃什么?若是羊瘦了,羊走丢了怎么办?你说!我可是让你白吃白喝的?!”
仲长统听那士绅言语粗鄙,恶形恶状,更看那少年人可怜,方想夹马上前制止,不料身旁的常林却拉住了他,说道:“公理,莫要鲁莽,此人乃此地冯氏族人,平日里行事颇为霸道,非好相与之辈。”
仲长统很是不甘道:“那就任其欺凌弱小?随意打骂?”
常林道:“此少年想是因为看书而耽误了放羊,亦当领受责罚,若是不太过分也在情理之中。”
仲长统道:“这也叫不太过分?都打了多少鞭了。此事若放在常山,定会有人告举他私设刑罚,令其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