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颜良到达房山的一天之后,矿场作乱的事后处置已经完毕,秩序已经恢复,生产重新开始,而跟随在后的胡铁匠一家也终于来到。
由于山里条件太差,颜良特意吩咐陈正在灵寿县城里为胡铁匠的家人安了家,在安顿好家小之后,胡铁匠父子被带到了房山脚下的矿场。
初来常山之时,胡铁匠还以为颜良找他是要打造一些精良的兵器和甲胄用以装备精锐部队,规模不会太大。
不过来到矿场之后,却让他意识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有一个铁矿便能源源不断地生产矿石,进而炼化为生铁、熟铁,为铁官提供无限的原料。
当年东平陵等一系列泰山周边的铁官,便是依托附近的几个铁矿才得以兴盛,让齐鲁刀剑的名声传遍中州。
当然,胡铁匠也看到了矿场之内有毁坏、焚烧的痕迹,既然颜良不说,他便也很配合地不去问。
来到常山的这段时间里,颜良对胡铁匠一家的照料十分妥帖,且常山国内呈现出其他郡国所没有的欣欣向荣态势,让胡铁匠更坚定了在此地扎根的念头。
故而他在人前不再刻意掩藏自己的来历,与辛儒、田灿等人闲聊之间偶有提及自己的师承,这些话自然辗转传入了颜良的耳中。
据胡铁匠而言,其师任粲乃是济南国阳丘人,阳丘人自古以来都以擅铸冶闻名,任粲的铸剑技法更是传自战国时期齐国薛邑人烛庸子一脉。
先孝顺皇帝登基时,任粲的祖父曾受命参与铸“安汉”剑以庆贺天子嗣统。
到了当今天子建宁三年时,又招募天下著名铸剑师铸剑,任粲因先人之名声与自身之技艺被济南国荐举入朝铸剑。
在任粲等人的主持之下,历时三个月,铸出四口宝剑,被当今天子命名为“中兴”剑。
任粲因铸剑有功,被朝廷特署为东平陵铁官丞。
东平陵因其地产铁,故设大铁官,长吏为铁官令,秩千石,下设铁官丞,秩三百石。
任粲从一介布衣一跃而升为四百石的铁官丞,足可见其于铸冶一道的造诣非同凡响。
胡其不但传承了其师的技艺,还娶得任粲之女为妻,后来因为一些纠葛之事,离开了东平陵铁官隐居在济北卢县。
颜良知晓胡其的来历之后,对胡氏父子更为重视,他也不疑有他,毕竟什么烛庸子、安汉剑、中兴剑也非是等闲人可以胡编乱造出来,且胡氏父子的技艺是有张郃做背书的。
颜良道:“原本是想让胡大匠师一家在元氏过完年再来此地,可因为一些事情需要我亲自处置,便冒昧让大匠师一家随我奔波了。”
胡其的姿态放得极低,揖礼道:“在明府面前小人怎堪称匠师,明府但呼小人之名可也。且小人一家来到常山之后,多受明府照应,理当为明府效命分忧。”
颜良亲自托起胡其道:“达者为师,在铸冶一道上,大匠师足为此处所有人之师,这一声大匠师完全当得。”
士农工商的概念最早出自《管子·小匡》:“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石民也。”
这句话按照正常理解是士人农民工匠商人为社会人员构成的四大要素,缺一不可。
不过历代统治阶级为了抬高自身,故意曲解这句话,把人分了个上下尊卑,士居首,农次之,工匠商人再次之。
故而这年头工匠商人的身份相对比较卑贱,素来为人所轻视,如胡其这般手艺精湛者也是如此。
颜良对胡其如此礼遇,又如此推崇,让胡其怎不感怀。
胡其再度长揖道:“既然明府如此看重小人,小人自当为明府尽心尽力,不敢有所怠慢。”
颜良笑道:“哈哈哈!好!既然大匠师如此说,我便也不虚套了,我意署大匠师为房山铁官丞,主理铸冶之事,如何?”
胡其之师任粲因为皇帝铸中兴剑有功而得任东平陵铁官丞,如今颜良拿同样的职位来任命胡其,胡其自然一千一万个满意,当下也不推辞,只道:“小人必尽平生所学,为明府所用。”
颜良道:“只是如今房山铁官刚刚恢复,百废待兴,却要大匠师多多辛劳了。”
胡其道:“为明府排忧解难乃是小人等应做之事,其不敢言劳。”
颜良对胡其的态度十分满意,亲自拉着胡铁匠的手臂道:“走!与我去看看新建的炭窑和铸冶工坊。”
打铁是个复杂的流程,从矿里挖出矿石后,需要经过洗矿、选矿,然后用焦炭炼城生铁,再精炼成熟铁,最后再铸冶成器具兵械。
制炭的炭窑与铸冶工坊与矿区是分开的,前几天矿区内的作乱并未影响到这两处。
且这两处的苦工待遇要稍稍比矿场里好,也没人找不自在自寻死路。
颜良陪着胡其查看过炭窑和铸冶工坊后,胡其说道:“在下观炭窑与铸冶工坊虽是新建,但其规模甚大,比之东平陵等地铁官犹要大上几分,明府是欲要在此打造何等器械?”
颜良道:“精铁农具、兵器,都需要打造,开年之后,沿山边区要大兴屯田,稍后我还要率部剿匪,对农具、兵器的需求极大。大匠师只管放开了做,规模不嫌大,人手也充沛,有什么需求尽管提。”
胡其道:“那如今铁官之内的铁匠有多少人?熟手有多少人?”
这等具体问题颜良便不亲自回答,转而看向陈正。
陈正临危受命兼任了铁官令后,也很是上心,连夜把矿场铁官的籍册翻看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