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说到做到,过了几日,便送了一把古琴过来,贾环不懂音律,对这些东西也没兴趣,略略瞅了一眼,只知道是唐朝的古物,也看不出个好坏来。等送走了胤禩,便亲自抱了琴去找黛玉——正好脖子上的印记已经散尽了,终于可以出门了。
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空气中都透着一股勃勃的生机,贾环兴致好,便兜了个大圈子,打从后面花园里过,顺道看看景致,才刚走不久,却看见挨着假山的亭子里坐着两个人,却是宝玉和黛玉两个。
自打黛玉从庄子里面回来以后,便和宝玉疏远了,却不想这会儿却在这里单独相会。正疑惑呢,却见再远一点的地方,两个嬷嬷和紫鹃站在那里,时不时向他们的方向看上一眼。
贾环顿时恍然,或许是他们两个想要私下里说些话儿,两个嬷嬷却又不放心,便只得寻了这个两全的法子——他们的私密话儿听不见,却可以监督他们恪守礼仪。
好奇心起,对红儿悄声道:“我们小心些,从后面绕过去,吓他们一跳!”
红儿笑着点头。
两人从假山悄悄绕过去,贾环耳力好,远远便听到宝玉的声音:“我知道妹妹是一番好意才来劝我,只是现如今我便是学好,又有什么用呢?我原还想着,虽妹妹封了格格,我若是能博个金榜题名,也能配得上妹妹,再凭着我们两家的关系,到时候也不是没有机会……可是现如今,太太因了妹妹的原因挨了打……我们怕是再也不能了……”
说到后面,已经语带哽咽。
贾环被假山遮住视线,看不见两人的表情,也不知黛玉是伤心还是愤怒,总之过了一阵,才听到黛玉的声音:“原来二哥上进读书,竟只为了这个不成?”
宝玉道:“我也想替父亲分忧,让母亲高兴,可是现如今……我是什么也不想了……我只恨不得现今就这样死了,化成灰,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才好……”
贾环和红儿此刻已经靠近,红儿下意识顿住了脚步,很显然这绝不是“吓他们一跳”的好时候。
贾环也就势停下,只听宝玉继续道:“你不知道,年前的时候,我第一次看见环儿,心里有多么欢喜,原来我的亲兄弟是这样一个谪仙般的人儿,可是渐渐的,什么都变了,什么都变了……”
黛玉声音中透出冷淡来,道:“二哥哥认为这是环儿的错?”
宝玉无力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和妹妹打小一同吃,一同睡,比旁人不知亲近多少倍,可是环儿一来,你就同我生分了……太太是那么仁慈和蔼的人,和老爷也相敬如宾,可自打环儿回来,老爷对太太一日不如一日,太太也……”
黛玉豁然起立,冷冷打断他道:“二哥哥说错了,这不是环儿的错,这是我的错才对!我就该老老实实被人下药害死,这样舅舅自然不用因了太太吞了我家的银子而生气,自然也不会因太太害了我的性命而发怒,说来说去,不过就是我不该活着!”
对宝玉瞬间变的惨白的脸色视而不见,语气缓了缓道:“今儿原是我不该多事,听了袭人的话来劝二哥哥……日后哥哥不读书也罢,和丫头们整日的鬼混也罢,再同我不相干。”径直转身不顾而去。
贾环和红儿面面相觑,黛玉已经带着人走远,宝玉却还呆在亭子里,痴痴傻傻的也不知道想些什么。贾环想了想,将怀里的琴交给红儿,进了亭子。
虽然宝玉语气中对他不无怀疑,但是他记得那天王夫人掐着他的脖子的时候,是这个哥哥第一个冲上来,奋力的想将他从王夫人的手心里救出来……无论他性情如何,无论他母亲是谁,他对自己总是好的。
这个时候,总要有人拉他一把才好。
伸手握住宝玉的手:“二哥。”
宝玉缓缓抬头,呆滞的眸子渐渐恢复清明,如抓着救命稻草一般反手抓住贾环的手,眼睛里全是希翼之色,声音急促:“环儿,林妹妹说的不是真的,她骗我的是不是?太太他绝不是这样的人,绝不是……再说……她为什么要害林妹妹,她没有理由要害林妹妹的……”
贾环顿了顿,低声道:“听父亲说,太太她……自己也认了。”
宝玉脸上的血色一瞬间全部褪尽,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瞬间失去色彩……
贾环知道他的心情,伸臂搂紧他的肩膀,并不说话,不知过了多久,宝玉终于失声痛哭起来,却不知是哀悼他彻底远去的爱情,还是哀悼他心中那个仁慈善良的母亲……
直到贾环两臂酸麻,宝玉才渐渐收了眼泪,道:“环儿,你是好的,我不该听了太太的话,以为你真的陷害她……”
其实我是真的有陷害她……
打断道:“疏不间亲,二哥。”
宝玉微微一愣,他想起了第一次和贾环见面时,便是自己不小心说了赵姨娘一句,贾环便是一句“疏不间亲”,拂袖而去,现如今,又是这一句。
贾环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二哥哥这几日,只顾着自己伤心,定是没有想过太太的处境吧?”
宝玉迷惑道:“我每日都去探望太太,太太身子渐好,这几日便能出门了!”
贾环暗叹一声,这个人怎么就不开窍呢?王夫人这辈子怕也出不了门了!叹道:“太太疯了。”
她是一定要疯的……
贾环虽然小心眼,但是既然是一个“疯女人”,就实在没有在放在心上的必要了。
如果非要有个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