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刚用罢饭,接到薛蟠被打的消息匆匆带了丫鬟婆子去往梨香院,方走出正厅不远,斜刺里闪出一个人来,道:“贾环给母亲请安。”

王夫人看也不曾看他一眼,口中嗯了一声,脚步丝毫不停,带着人便要越过他去。

贾环闪身拦在她身前,道:“母亲,贾环有事禀告。”

王夫人哪里有空理他,匆匆道:“有事明日再说。”

贾环并不让路,加重语气道:“贾环有要事禀告。”

王夫人不悦的皱起眉头,不耐烦道:“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贾环道:“事关合府大小,贾环不敢耽搁。”

他一个庶子,才回府几天,能有什么关于合府大小的事情?王夫人越发不耐,但贾环找的这地方,原是府里人来人往最为频繁的地方,便只这么一会,已经聚了一些人了,若在这里发作了他,只怕她薄待庶子的话明日便会合府传遍。私下里给他没脸,让他知道知道自己的身份也就是了,但是大庭广众之下,大面子还是要的。

幸而有些话,她是不必亲口说的,周瑞家的最有眼色,开口道:“三爷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便是要禀事,也没有拦在路中央的道理,况薛家大爷被人打伤,生死不明,三爷但凡醒一点点事,也不该拦在这里,若只是耽误了太太的事,太太大度可以不同三爷您计较,若是耽误了薛大爷的身家性命,可怎么了得?”

贾环淡淡道:“周大娘说的是,但我要说的,正是薛大哥的事。好叫太太知道,薛大哥原是和我一道出的事,人也是我送回来的。”

王夫人方才情急之下,没有细问原由,闻言道:“既如此,还不赶紧说!”

贾环环顾四周,朗声道:“太太明鉴,府里的车夫来福,勾连外面的强人,要害了薛大哥的性命,求夫人做主,严惩这叛主逆奴。”

“这不可能!”王夫人还没有说话,周瑞家的已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太太,我家来福老实憨厚,一向忠心耿耿,绝不会做出这种忘恩背主的事来,求太太做主!”

来福原是王夫人亲自派给贾宝玉的,他家原是王夫人的陪房,父母在府里深受器重,如何会做出这样的事?和强人勾连,亏他想的出来!冷冷看着贾环道:“环儿,你年纪小,不懂事,又在庄子长大,没人教你道理,却不知道,有些话不可以乱说。要知道来福虽是府里的奴才,可也一条性命,你这样胡说八道,坏人了的清白性命可怎是是好?”

这句话说的极重,生生将无教养、虐待奴仆、坏人性命的帽子扣到了贾环的头上。

贾环并不生气,淡淡道:“太太说的极是,贾环也不愿冤了谁,幸好此事并不是我一人所见,还有薛大哥也是知情并受害的。贾环愿与来福、薛大哥三方对质,是非清白,一问即明。薛大哥受伤行动不便,但做个见证却是能的,恳请太太命人将那来福找了来,我们在梨香院中,将这件事说个清清楚楚,也好给受伤的薛大哥一个交代。”

见王夫人似乎还有些犹豫,又道:“是非曲直,贾环也不便在这里说明,免得太太心里先有了成见,只是兹事体大,这等叛奴,今日可以将我出卖给强人,明日便会将主意打到各位哥哥姐姐身上,贾环自知身份卑微,但哥哥姐姐们却身娇肉贵……”

王夫人打断道:“够了,你是老爷的骨血,府里正牌的主子,以后什么身份卑贱的话再不可说,彩云,去外院找小厮传话,让来福到我这儿回话。”

周瑞家的急道:“太太……”

王夫人道:“你且放心,若他是冤枉的,我自不会让他受了委屈……环儿,随我一同去梨香院看你薛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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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福正在厢房里喝酒,薛蟠专给他在这里置了一桌,虽比不得贾宝玉他们席上的珍馐佳肴,但也是极为丰盛。他时不时看一眼门口,看贾宝玉他们何时散场,若是散的早,他便用薛蟠另给他备的马车送宝玉回府,若是直到薛蟠回来才散,他便说路上车子坏了,只得回转来修理,到时再将贾宝玉和贾环一道送回便好。

至于贾环会不会拆穿他,他一点儿也不担心,等他回来,早被薛大爷得了手,还不是薛大爷说什么就是什么,难道他敢嚷的天下人都知道,他贾府正牌的少爷被人睡了不成?到时候只怕还要央他保密呢。何况就是出了什么事,总有薛大爷在跟前挡着呢,和他有什么相干?

若说贾环事后私下报复,他更不担心了,他娘是谁?那是太太身前最得力的人。贾环的娘是谁?不过是给太太打帘子的,说起来是半个主子,见了他娘哪次不是点头哈腰的巴结?他拿什么来报复自己?他就看不起这样的主子少爷,说起来是主子,其实连他这样的奴才都不如。

正想着,忽然门外来人,正是一个和他往日甚是相好的小厮,道:“来福,不好了,薛大爷受了伤,太太传你去问话呢?”

来福心里咯噔一下,顿觉不妥,道:“薛大爷受了伤?怎么伤的?伤的可厉害?”

那小厮道:“听说是遇到强人了,来福你快走吧,别让太太等急了。”

“但是二爷……”

“薛大爷出事,太太早派了车来另接二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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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宝玉匆匆赶到梨香院,满院的人里,他一眼便看见孤零零立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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