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件棚屋之间,杂物搭凑起来的遮阳小巷道里,屋门敞开的地上。
都躺着形容枯槁的人。
奄奄一息还不知道是死是活的人。
每隔一段路,诺米就能借着暗淡隐晦的红光看见那些缩在阴暗角落里一动不动的人。
这些人身上零星的披着背心短袖,更多的是直接打着赤膊。
长期营养不良的消瘦体现的淋漓尽致。
深陷的锁骨,往内凹去的眼眶,趴着的后背秀出清晰的骨架,没有光泽的皮肤在殷红殷红的赤光下更显暗淡。
“这些人……”诺米有些惊悚的喃喃自语。
两个字没来由的浮现在他的脑海里——饥荒。
但他没有开口询问,因为作为铁蹄岭的一员,从白天黑夜再到红云漫天,他无比清楚现在的惨状是为何而来。
也知道为什么本该丰衣足食的铁蹄岭会有这样的惨状。
只是,当他早上还悠闲的吃着早餐,想着天天吃面条,吃面包,吃肉干,都快吃到厌的时候。
当他周围的人还在抱怨吐槽物价飞涨,依然能够一日三餐俱全的时候。
怎么也不会想到就同在一个城市里,隔着几公里的距离,已经有人因为吃不上饭而饿倒一片。
这是诺米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
那些躺着,坐着,甚至趴着把脸埋在地上的人对于他们的到来只是无助的瞥上一眼。
视线交错时,那种空洞,麻木,没有一丝活物的光泽,仿佛对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失去了期盼。
或许这才是真实的世界。
以这边居民的人均收入水平,又能有多少存款,暴涨的物价不谈其他,光就只买食物,他们又能维持几天的开销。
可能一家三口一天的伙食就能吃掉他们一个月的工资。
他们又能拿什么来维持活下去的希望。
相反,在这样的情况下依然没有发生暴乱,没有冲击铁蹄岭的其他区域。
是他们的克制,还是安防队的高压管控,亦或是虚无缥缈的对领主的信任。
“有没有被吓到?”
走在前头的马克没有回头,话语里没有夹杂任何情绪上的起伏,就那么轻轻一问,听不出半点想法。
诺米咽着口水,视线扫过杰米,又扫过前面领路没有回头的两人,他没有回答,因为现在的他是哪种心情根本不重要。
从和平年代走来,没经历过真正毁灭性的天灾,诺米无法相信一场天变,就会打垮人类。
“这里的情况灾情署,领主知道么?”
马克摇摇头:“领主几天前就离开铁蹄岭寻找援助了,这里的情况灾情署和财务局都是知道的。”
“不过咱们铁蹄岭不是产粮的好地方,就算是有粮食储备也不会太多。”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涵盖的问题就远超诺米能够想象的范围,他试着反驳。
“难道就任由他们这样饿死么?”
他不是为了抬杠,也不全是为了这些倒在地上的人,更多的是为了自己亲眼所见的良心不安。
是啊,铁蹄岭里还有富余的食物,大部分人甚至还会因为生活质量的下降,食物的难吃挑三拣四,浪费食物。
那些富有的人依然可以喝着红酒吃牛排,挑选最好的食材用丰富的调料烹饪成美味的菜肴,然后矜持的品尝其中最好的地方。
诺米当然不能道德绑架他们,说他们这是不应该的。
他们此时此刻所享受的,所嫌弃的,都是他们自己花钱换来的,他们理当拥有自己权利去使用对待那些食物,或者物资。
只是,出于人道考虑,出于同是铁蹄岭的居民,出于那些不知道能不能扯上的关系。
不都应该伸以援手,拉这些人一把。
马克的脚步没有停下,没有为任何一声饥饿的呻吟停下,他始终在往前走,说话的声音也很低沉。
“就横河南路一条街就有342人,南面这一片区域没有能力吃上饭的超过一万人,可你以为整个铁蹄岭就只有这片最南边的街道没钱吃饭么?”
“整个铁蹄岭吃不上饭何止这一万多人,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更是数不胜数。”
“这不是一个人或者一个团体能解决的事情。”
“你能把自己的食物省出来分给一个人,两个人,可十个人呢?”
诺米这次沉默了,他不再接话,默认了这个事实,他没有能力要求别人,也没有那个社会关系能够用来抚平自己内心的不安。
一旁的杰米似乎不想自己的搭档太过消沉,主动说道:“其实领主离开之前也开过会,财务官那边应该已经授权有预备方案,只是还没开始执行,灾情署也一直对岭内的物资进行核算,具体会如何操作,还得等上面的老爷们定下方案。”
“而且领主是个心软的人,不舍得让民众受苦的。”
诺米点点头,心情不由得轻松些许。
四人走过一道又一道,然后侧着身子走进两个棚屋之间的走道,就看见一户连棚屋都不算的漏风小屋。
说是“屋”只因为屋顶下面躺着一对夫妻,一个小女孩最多四五岁大小坐在门口的地方,像是等着谁。
除了他们三个活人,整个屋子由几根估计是不同地方捡来的种类不同的废弃圆管搭成。
盖上捡回来的废弃薄膜,连门都没有,就是他们的房子。
小女孩见到马克的到来,顿时转过头来傻呵呵的笑了,发出“包、包”的叫唤声,像是不大会说话的样子。
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