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水,会稽军指挥部。
左山和左少堂并肩端坐在帅案旁,眼前是两班器宇轩昂的将军,正中间的空地上,端木宏图正在诉说着宁都城发生的一切!
左山已经晕厥在当场,那位左右会稽几十年的父亲,那颗连独孤秀都忌惮的大树轰然倒塌,毫无征兆。
左少堂此刻也已经像是被抽空了身子,软软的,尽管他竭力保持着镇定和坚强,但是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还是令他如坠地狱。左府上千人,其中与不少是他的子孙,就这样家破人亡,放谁也不可承受。
那些和他们亲近的官员都在宁都城跟着遭了秧,不知道有多少人家中已经挂起了白幡。
这是不能承受之痛,几乎不用商议不用动员,沪水城二十几万大军全员出动,从水路陆路两个方向向宁都城进发:杀昏君平暴政!
左山和左少荃带领陆路兵马取官道直奔宁都城,不足二百里,星夜兼程,一天一夜,足以赶到宁都城。
官道上,两侧树林密布,月亮时隐时现,乌云时聚时散,一声声偶尔传出的夜枭的叫声凄厉而悠长,撼人心魄,官道上马蹄声和脚步声震彻森林。
左山和左少堂二马当先,后边的马队和步兵紧紧跟随,没有话语没有呼喊,急促的脚步声和马蹄声代表着这支队伍的急迫心情。
左山此刻心急如焚,他唯一的想法就是马上赶回宁都城,宁都城的城墙和城门在他的眼里如同窗纸,只需轻轻一捅就会破裂。然后,那座他从小玩到大的皇宫,在他的眼里更是不堪,那个窝窝囊囊的皇帝不值一提。报仇雪恨,然后坐上那把椅子,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这种想法当初在父亲面前流露出来的时候,迎来的是父亲无情的耳光,并不是父亲没有野心,而是因为父亲实在太害怕独孤秀,要不是一百万会稽子弟兵,独孤秀其实可以轻而易举的灭掉左氏家族。父亲一直小心翼翼的迎合着独孤秀,一直将野心隐藏的很好,特别是那一次逼宫失败之后,父亲一直很低调,即使独孤秀执意迁都至宁都城,父亲也没有流露出丝毫不满意,乖巧的将宁都城的安防交给了皇宫。也就是这样,才让金玉天有机会对左氏家族实施雷霆一击。
后悔没有用,现在矛盾已经摆到明面上,金玉天的悍然爆发和独孤秀远征益梓,给了左山名正言顺的机会,他相信,自己的沪水军和二弟的苏宁军及二叔三叔的北燕军可以轻而易举的拿下宁都城,然后抓住那个皇帝,逼他禅位,然后杀死他。而自己作为长子可以名正言顺的登上皇位,即使独孤秀不满意,等自己大权独揽,还怕他不成?还有那个皇宫中的新皇后,那是独孤秀的独女,宝贝得很,自己只要抓住她并以她为人质,不信独孤秀不投鼠忌器。
甚至,那个天仙一样的美人,自己可以收入宫中。
左山几乎忘记了悲痛,想到这里时,脸上居然有些意动,并且有些迫不及待。
夜色将他内心深处的肮脏很好的掩饰起来,然后,他努力恢复平静,随着狂乱的马蹄声一路向西。
突然,咽喉处一凉,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余光看见身边的叔叔左少堂也将目光投向他,显得微微有些诧异,然后一道黑影一闪而逝。接着,咽喉处细细的血缝撕裂,血水喷涌而出,最后倒地前,他又看了一眼叔叔,那位叔叔同样看了他一眼,眼中保留了一丝不甘,然后滚落马下。
大军甚至没有丝毫察觉,仍然一往无前的狂奔,来不及刹车,大军从两位尸体上踏过,使两具尸体变成了肉泥。
………
苏宁城,左少堂的二儿子左丘得知了宁都城的噩耗,连夜开会。
偌大的军部大厅灯火通明,显然,左丘要比左山清醒许多,看着台下跟随自己十几年的诸位将军,他说了一番极为煽情的话:
“家门噩耗,我父惨死在皇后剑下,宁都城皇都清洗了我们的朋友和亲人,此仇此恨已是不共戴天,本帅心意已决,带领我自己的亲兵卫队返回宁都城,至于其余大军,这是我的家仇,我不希望你们参与,更不想连累你们,你们还是看好大江门户,毕竟武瀛人一直在虎视眈眈。即使我不幸丧命,那也是陪着父亲一起,在天上尽我人子的本分,各位保重!”。
众人呼啦跪倒,顿时哭声一片,其中有人喊:“我视元帅为兄长,待总督大人为父亲,父有难而怎可袖手旁观?我意已决,尽起麾下人马,杀入宁都城,杀了皇上宰了娘娘,还天下人一个公平,为父报仇!”。
“为总督大人报仇!”。
群情激奋!
深春的夜风不经意吹开了大门,好像有一片树叶飘过,那树叶是黑色的,轻的似乎没有任何重量,又好像有一道黑光一闪而逝,屋内的灯火只稍稍歪斜了一下,接着又安静的尽着照耀大厅的本分。只是,左丘似乎轻叹了一声,似是叹气,又似如释重负。跪倒的人还没有从悲愤中转过神来,那道一闪即逝的黑光并没有把人们从那种悲壮的气氛中惊醒。过了很久,人们止住了痛哭,毕竟台上那个人不吭声,自己们再表现也是要给人家看的,但是奇怪的是,台上的人叹息一声之后,再也没有了声音。
终于,有人看了看台上,那位一直沉浸在悲痛中的主帅此刻弯着身子,头部低垂在帅案上,但是,帅案已经流满了鲜血!
“左元帅死了!”,人们更加惊慌失措!
………
北燕,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