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明亮的阳光洒入窗棂,使得西暖阁中一片澄净干爽。弘治皇帝仍旧一如既往地批阅着奏章,不时看一眼身侧的朱厚照。
相较于往常,今日的朱厚照明显有些焦躁不安,跟在家里关了两天、没拎出去放风的哈士奇一样。
此时的他,不是来回挪动一下屁股,就是手上做着小动作......要么,就直接看向巨大敞亮的窗户,似乎外面有着什么魔力在勾引着他。
“紫微岿然于星垣,万世不易,方有允执阙中,群星拱卫。身为太子,静心学习时当端坐如仪,为天下范!”看了几眼后,弘治皇帝有些不耐烦了,对着他训斥了一句。
朱厚照闻言,立即挺直了一丝腰板儿。做出了副‘儿臣很委屈’的样子,尽力使自己显得人畜无害,眼睛里还透着无辜。
很显然,朱厚照极其聪明,早就摸清了弘治皇帝的脾气。他知道这样的一幅神情,必然会换来父皇的宽恕。
果然,弘治皇帝一下就被朱厚照给骗了过去,甚至还叹了一口气,又柔声说道:“朕知道,你是在为昨日之事心烦......”
“想想也是,你出生时贯如联珠,与太祖相同。性子也刚烈锐进,自然看不惯堂堂大明,对塞外异族采取被动......”
弘治皇帝说的这些,是指朱厚照出生八字。
他生于申时、酉日、戌月、亥年,“申、酉、戌、亥”恰是地支的顺序。这种命相在八字中便叫作“贯如联珠”,属于绝对大富大贵的极品星相。巧合的是,开国皇帝朱元璋的星相,也是这样的“贯如联珠”。
而朱元璋则是华夏历史当中,少有的领着将士,由南向北一统天下的君王。尤其对待蒙元,他更是几番征讨,生生将曾经不可一世的蒙古骑兵,打回了漠北草原。
每当听闻这些辉煌战事,朱厚照都激动得不能自已。
可正当弘治皇帝准备向他继续解释时,却见朱厚照这次并未有多少激动,而是打断弘治皇帝的话,道:“父皇,儿臣并未因昨日之事而心烦。”
“何百户昨夜已跟儿臣说过了,如今我大明要休养生息,要励精图治。就算以后要跟蒙古小王子打,也要以己之长、攻子之短,不能像个纯傻逼......”
纯傻逼这词儿,弘治皇帝虽然不太确切理解,但也明白不是啥好话。
可当他下意识地要训诫朱厚照的时候,忽然又反应了过来,蹙眉问道:“何瑾昨夜,为何会和你在一起?”
“儿,儿臣......”面对弘治皇帝那锐利的眼神,朱厚照知道瞒不住了。心一横,便将昨夜的种种,尽数向弘治皇帝交代了。
紧接着,他又蹙起眉头,继续言道:“今时不同往日,当初太祖和世祖皇帝雄风伟烈,皆乃一代雄主,麾下将士也多沙场精锐,才能拼着一股血性之气,将蒙古异族踩在脚下。”
“可如今我大明经历土木堡之变后,将帅懦弱,兵无战心,已不复当年之雄风。若想重现当初之辉煌,必当追本溯源,花大力气从根子上解决不可。”
“而这又是一项漫长而艰巨的工程,自当从长计议,谨慎为上。所谓‘攘外必先安内’,便是这个道理。故而,用水泥修城墙虽是一时权宜之计,却也正是我等严防固守、韬光养晦之策。”
最后说完,朱厚照还一副很讲义气的模样,拍着胸脯道:“父皇,昨夜是儿臣诓骗何百户来的。假如儿臣说的有什么不对,也与他无关,儿臣一人做事一人当!”
......
一下子,暖阁里安静了下来,彻底安静了下来。
不止是弘治皇帝,就连三位内阁大学士,脸上也写满了诧异。
这番话,莫说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就算是一位翰林郎说出来,也是令人动容的一番深刻见解。
弘治皇帝根本无法想象,自己这个养尊处优、性子急躁的儿子,居然会说出这等有水平的话。
尤其‘攘外必先安内’这一句,更是说到了他的心坎儿上。
他如此忍辱负重、殚精竭虑,不就是在奉行这样的策略,以期留给儿子一个稳固太平的基业?
这些道理,弘治皇帝懂,内阁大臣们当然也懂。
可......太子......为何却懂了?
但不管怎么说,太子毕竟是王朝的储君,是大明的未来。他有如此见识,居然还能对塞外异族提出针对性的战略,这......实在是莫大的欣慰。
一时间,弘治皇帝面上不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面对那堆积如山的奏折,也觉得没那么沉重烦累了,浑身尽是说不出的舒坦。
可随即,弘治皇帝的心又不由一沉,不对劲......
这番话,莫不是那何瑾教朱厚照说的,故意拿来在自己面前邀功?倘若如此,那州城小吏的心机,未免太过深沉了。
想到这里,他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直言问道:“何瑾教你这样说的?”
“当然不是......也不对,儿臣只是根据他说的一些,自己又瞎想的。”
朱厚照这会儿明显又有些激动,道:“父皇你不知道,何百户本事儿实在太大了。这些对他来说,不过九牛一毛,他不过跟儿臣随口提了提。”
“九,九牛一毛?......”弘治皇帝的脸拉下来了:如此攸关国本的方略,只,只是九牛一毛?......何瑾他难道能上天不成!
可朱厚照没看到弘治皇帝的脸色,仍旧兴奋言道:“对了,何百户昨夜看起来,似乎不想跟儿臣多聊。不过,儿臣让歌姬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