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澜拎着扫帚到了瓷窑前,犹豫要不要进去,毕竟里面曾烧死过人,想想还有有些不舒服。
这些天她把院子里的各种器械都认了一遍,能清扫的都打扫干净,能认出来的都分好类。就是有些体力活她这身板吃不消。
但好在阮家选的住地靠山沿河,粉粹瓷石的是利用水能的水碓,不然让她自己动手碎石,怕是当场就凉了。
她深吸了一口去,前脚刚迈进磁窑里,就听见外面有人敲门。
阮澜连忙扔下扫帚去开门,有个穿着石青布衣的少年正站在她家门口,看年纪大约有十五六岁。
少年的模样出脱的端正,一身衣服也浆洗的干净整洁,手上拿了一个油纸包,看见阮澜之后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这是秦逸。
根据阮澜穿来的这五天的记忆接收整合,知道秦逸他爹是个秀才,村里唯一的读书人。地位自然是与众不同,就连里尹都高看这秀才一眼,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也就是秦逸的娘。
秦逸聪明,性子随爹,自小读了一肚子诗书,却不显的过于陈腐,对人也和气。加上人长得清秀,衣裳总是清爽,很难不讨人喜欢。
秦逸走到阮澜面前,将手里的油纸包递过去:“阮阮,这是我家午间剩了的干粮,你拿去同祖母吃,省的你中午再辛劳了。”
自打自己穿来,这个秦逸三天两头的就来找自己,总是拿些吃食过来。
长的好看大概就这么些优点吧。阮澜心里想着。
她如今这幅模样和原本差别并不大,但胜在皮肤白净,一双圆眼睛晶亮晶亮的,像是只山野间的小鹿。鼻子和嘴巴不算最好看,但搭配起来相得益彰,原本的七分变成了八分。
阮家毕竟是从城面搬来的,原主母亲也教过她识字写字,和村子里的同龄小姑娘们一比,立刻显得有些闺阁气。加上原主大抵是个温柔乖巧的性子,原本的八分就变成了十二分。
如今她还是个小丫头的模样,尚未完全长开,日后说不准出落得更标志,也难怪被人看在眼里。
秦逸第一次来的时候,阮澜搜刮遍记忆,发现秦逸自打原主母亲去世,就时常来送吃的,原主从来都是婉拒。
但现在的情况和当初不同了,家里就一个阿婆还卧病在床,粮食总有吃完的那一天。阮澜痛定思痛,觉得先填饱肚子,其他的事情日后再说。
阮澜接过油纸包,冲他咧嘴笑了笑,算是谢过。
其实阮澜是能说话的,除了刚穿来的两天嗓子出声有点干涩以外,其他一切正常。
但是她不敢说话。
一开始,她也曾试着说话,刚吱呀半句就把人吓坏了,说她被邪崇附身,叫了一群人来,险些将她再拖去烧了。
幸好阿婆听见,拼着病恹恹的身子冲出来,说丫头只是吓坏了,吱呀哇啦几声,怎么就能当成说话了呢?
那人一想也是。阮家的丫头,从小到大这么些年就是个哑巴,大抵是自己听错了,骂骂咧咧了两句。
但知晓此事的里尹终究不放心,将阮澜捆在木桩子上暴晒了一整天,不给吃喝,算是驱邪。这事儿才算作罢。
自此之后阮澜就不敢对人说话了,生怕再有性命之虞,只能自言自语解闷罢了。
不过这让她方便了许多,言多必失,说不准哪日说了什么,就让人听出来不是“原装正版”了。
她也知道,原主不是天生的哑巴,她生理上有说话能力,但摊上这么一个爹,小时候有点什么心灵创伤也毫不意外。
不过她觉得自己受到的心灵创伤也不小,本来每天闲散度日得过且过的她,一朝穿越竟然要用这么瘦弱的小身板撑起一个家,还是个差点把她扔火炉里的家。
她刚收下那包吃食,不远处便有个中年女人沿着堆砌好的石子路快步走来,秦逸看见,眉头不由得微微蹙起。
这是秦逸他娘,阮澜在心里叹了口气,村子里最不能惹的女人来了。
秦氏走到阮澜面前,先列好架势,双手一叉腰,开始说道:“阮阮啊,我家逸哥儿又来接济你啦?”
阮澜脸上挂着笑,点了点头。
反正我是哑巴,你说吧,死猪不怕开水烫,我就当暂时性失聪。
秦氏抹了下梳的油光锃亮的额发,抖了下头后簪着的金钗,眼皮半抬不抬的说道:“东西呢,确实是我家吃剩下的,本来该拿去喂喂猪。可谁让咱们是邻里呢,互相帮衬下也是可以的。”
阮澜继续笑,心里骂着:你才是猪呢!
秦逸有些听不下去,拉了拉秦氏:“娘,您这是说的什么话。”
“娘讲的都是大道理!”秦氏白了秦逸一眼:“你读了那么多书,道理都被你吃了?”
她转头继续说道:“阮阮,你爹呢?怎么好几日不见了?”
阮澜随便乱比划了一番,食指中指做成人走路的模样,向上爬。
秦氏看的头晕眼花也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倒是秦逸在旁说道:“阮叔去城里了。”
阮澜一拍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他猝死了。但既然你这么理解,那也没啥问题,就这么理解吧,还省得麻烦。
秦氏看阮澜的眼神有些不相信,她抿了下涂得红艳艳的嘴唇,阴阳顿挫的说道:“昨日儿来,你说你阿婆生病卧床了。今日来,你说你爹还没返家。咱们邻里确实是要互相帮衬,我家帮衬你家,那你家也不能赖着银子不还啊。还有今年这块地的租金,都没见影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