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寒风呼啸,县委常委楼外边高大的常绿乔木,随风舞动,一片片树叶飘零而下,十分萧瑟。
范县长的“蜗居”之中,却很温暖。
当然,是温暖,不是温馨。
三个大男人呆在一块喝酒,其中一个还年过五旬,温馨是绝对谈不上的。
这三个一起喝酒的男人,是范鸿宇,李文瀚和雷鸣。下酒菜很简单,一碟油炸花生米,一碟五香牛肉,一碟凉拌海带,一碟豆腐干,几颗切开的咸鸭蛋。酒是好酒,茅台。
李文瀚出任政法委书记之后,依旧在公安局那边办公,他习惯了。住也还是住在公安局宿舍,没有搬进常委楼来住。公安局前两年新建的干部宿舍楼,局长们的住宿条件,不比县委常委楼差。李文瀚的爱人倒是想要搬进常委楼,不为别的,就为个面子。住进县委常委楼,那就代表着某种尊贵无比的身份,在这八十万人的云湖县,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地位。
李文瀚没同意,给出的理由是搬来搬去的麻烦,还不利和同志们打成一片。他的本职还是公安局长,政法委书记是个“加衔”,真要全面协调全县政法工作,还需要一些时间来树立权威。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协调全县政法工作的前提,是他能切实掌控公安局。否则,就只是面上光鲜。
当然,如果是极其强势的政法委书记,像以前的谢厚明,公安局长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那又另当别论。奈何李文瀚年纪不小,权威却无法和谢厚明相提并论。
除了面子上给出的那两个理由,真正最主要的原因,是李文瀚不想和谢厚明住进同一栋楼。每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尴尬。
李文瀚不住常委楼,却是常委楼的常客,经常会到范鸿宇这里来坐一坐,和范鸿宇聊聊天。一开始,李文瀚是硬着头皮来的。范鸿宇是他的“恩主”没错,奈何两人的年纪相差太大。李文瀚甚至比范卫国还要年长,他和范鸿宇,等于是两代人,能有什么共同语言?李文瀚也不能每次都说些奉承话,同样的话。说多了一点意思都没有,范鸿宇好像也并不喜欢别人拍马屁。
但不经常和领导联络感情,又是官场大忌。
边走边看吧。
然而李文瀚后来发现。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他和范鸿宇之间,真的有共同话题。范鸿宇完全不像其他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对于一些中年人的话题,很感兴趣,甚至两人的许多观点都很接近。
这就能聊得起来了。
李文瀚只能将此归结于范鸿宇的身份地位与众不同。哪怕范鸿宇再年轻。他终归是云湖县的县长。既然是县长,就不能以年轻人的眼光来看待问题,必须全面,成熟。
渐渐的,就开始带个酒来。
范鸿宇不嗜酒,但像这种对坐小酌。范县长不反感。他反感的是大宴会上那种往死灌,缺心眼似的往死喝。还把能喝多少看做是朋友交情的深浅。
几个小菜,半瓶老酒。喝着,聊着,够了就够了,不往死里整。
说实话,李文瀚这是在做长线投资。
以李文瀚的年纪而论。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基本就是他仕途的顶峰了。更进一步的可能性基本不存在。到退二线的时候,能够捞个正处级待遇养老,就算功德圆满。当然,这几年,李文瀚会充分抓紧手里的权力,利用这个权力,打造一张属于自己的关系网,临到退休,也不至于太过门前冷落。
李文瀚是土生土长的云湖人,有一大帮子亲戚朋友。他以前在公安局当小警察,也没什么亲戚朋友将他太当回事,一当上公安局长,情形立马大变,李文瀚一跃而成为整个家族的“最高领袖”,这种感觉,非同一般的良好。如今更上层楼,那就更加了得。
不过打造一张关系网,不是李文瀚经常跑到范鸿宇这里来的目的。他心里琢磨着,合适的时候,要将自己的儿子推荐给范鸿宇。
二十四岁的县长,那是何等的潜力无穷?
只要自家儿子得到了范鸿宇的赏识,今后前程不可限量,成就肯定比自己高得多。等范鸿宇到了他今天这个年纪,说不定都是省领导了。自己儿子跟着他,至少也能捞个县委书记当当吧?
更高的职务,李文瀚不敢去想。
离得太远了,胡乱去想,白白死掉很多脑细胞,何苦来哉?
对于李文瀚的目的,范鸿宇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李文瀚对于他的每一道命令,都执行得非常坚决非常彻底。
这就很好。
范鸿宇是人不是神,他再妖孽,也不可能将身边每一个人的心思都搞懂搞透彻,大致差不多就行了。
“县长,听说这个事,郭市长都在亲自关注?”
李文瀚端起白瓷杯,轻轻抿了一口,问道,神情略显紧张。于李文瀚而言,郭清华是那样的高不可攀,散发着深不可测的威压之气。
他知道范鸿宇和郑美堂掰过腕子,而且完胜,搞得郑美堂颜面尽失。杜双鱼那个事情,看上去不大,一两天就风平浪静了。但在齐河官场造成的震撼和影响,却极其深远。两位大秘书在齐河市的第一次较量,居然不是“和棋”,而是一边倒的大胜,让很多人都掉落一地的眼珠子。
但郭清华不是郑美堂。
郭清华在齐河市工作的时间之长,比郑美堂的年龄还大。在齐河市编织的那张关系网,庞大得令人难以想象。这种数十年积累起来的威望和实权,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