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第一场雨终于下了下来。
大雨!
云湖北部几个区镇的干部群众欢呼雀跃,一个多月的干旱,终于有望得到有效的缓解。新县长还算不错,前些天拨了些抗旱的款子下来,只是少了点,得省着用。据说现在县里老有钱,新县长一家伙从省里要到了九十几万的现票子。
省长大秘书就是有面子,还能打省长的秋风。
从这个角度来说,新县长又很抠门,只给了北部区镇一点零头,大数依旧牢牢捏在手里,听说是拨给沿湖的几个区镇整修加固防洪大堤去了。
真偏心眼。
合着沿湖区镇是亲娘养的,北部区镇就是后娘养的,待遇完全不一样。
但县里要这样安排,下面的干部也不好吭声。
新县长可是个狠角色,收拾人不手软的。
一台尼桑轿车冒雨开进了朝阳镇,挂着云湖县二号车牌。昨天下了一场大雨,今天依旧淅淅沥沥的飘着毛毛细雨。
范鸿宇不放心,亲自到朝阳农场来检查工作了。
朝阳农场尽管还不如十原区一半的辖地面积,却是半岛形状,三面环水,地势低洼,防洪大堤有二十来公里,赶上云湖全县一半的防洪大堤长度了。
尼桑车刚刚在破破烂烂的场部办公楼前停下,黄子轩杜双鱼和其他几个人正好从办公楼里出来,都拿着雨伞。一见到从尼桑车里下来的范鸿宇,大伙都是又惊又喜,立即加快步子迎了上来。
“范书记,你怎么来了?”
黄子轩笑哈哈地问道。
范鸿宇笑道:“这话说得稀奇,我是农场的干部,怎么就不能来了?”
范鸿宇同志虽然兼任朝阳农场党委书记,工资却是在云湖县发的,农场这边,不给范书记发一分钱的工资奖金。范书记是朝阳农场最高级的“免费劳动力”。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怎么你过来也不给我们提前打个电话,我们好准备一下。”
黄子轩就有些不好意思。
十几天不见,黄子轩整个人都瘦了一圈。黑得像印度人。黄子轩以前虽然谈不上十分魁梧,但给人的感觉非常壮实。这模样,变得有点快。可见这段时间,他确实忙得够呛。
“哟,黄场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这么懂礼数了?”
范鸿宇便笑着调侃了黄子轩一句。
农场一帮干部便哈哈大笑起来。
黄子轩那脾气,也就范书记可以这么调侃他。自从省工行给贷款五百万之后,黄子轩对范鸿宇的态度整个都变了,回到农场,对范鸿宇赞不绝口。大会小会。开口必谈范书记“指示”,似乎只要是范书记说过的话,那就是“圣旨”,必须坚决贯彻落实。
“书记这是什么话?我黄子轩一直都是个讲礼数的好同志,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说笑了几句,范鸿宇问道:“子轩,这是准备去哪呢?”
黄子轩忙即说道:“打算去四大队那边看一看,他们那个网箱养鱼的试验。已经搞了一段时间,效果很不错。昨天下这一场大雨,我就担心,怕那些网箱出问题,鱼都跑掉了。今天雨小一点,得马上去看看,万一有什么情况,也好立即处理。另外,李场长他们要去大堤,大堤上还有一些扫尾工程,要抓紧时间搞完。瞧这个架势,夏汛马上就要到了,要赶在大水来之前,把所有工程全部收尾。”
“李场长,辛苦了!”
范鸿宇便对黄子轩身后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点头致意。
李场长是农场四位副场长之一,原本长得有点白白胖胖的,现在也和黄子轩一样,皮肤黝黑,亚赛印度三哥。
李场长连忙说道:“不辛苦不辛苦,书记有指示,一定要在六月初之前,完成大堤的整修加固,黄场长日夜督促,咱们可不敢偷懒啊。”
黄子轩说道:“不瞒书记说,这个事,我们早就想搞了,好几年,就是没钱。现在终于有钱了,再不搞好,那还是人吗?”
范鸿宇和黄子轩以前所见过的领导都不一样,凡事不喜欢起高调,就是实打实。承诺要做的事情,每一件都落到了实处,没有开过一张空头支票。这回范鸿宇去市里省里要钱,市长郭清华很给面子,给云湖县拨下来三十七万,给朝阳农场也拨了十六万。说起来,这全都是省里拨下来的防洪专款,市里只是“转交”,齐河市没有给云湖县和朝阳农场再多拨一分钱。
然而这样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根据范鸿宇的了解,历年省里拨下来的防洪专款,市里从来都不曾足额拨给下边的区县,总要截留一部分。也算是某种常态,不单齐河市如此,其他很多地市都是一样的。
郭清华能够将今年省里给云湖和朝阳农场拨下来的防洪款一分不少都给了范鸿宇,已经是看在范鸿宇这位前任省府一秘的面子上,其他任何一个县的县长,都不可能办得到。
尤利民兑现承诺,专门拨给了范鸿宇一百零六万防洪专款,范鸿宇根据实际情况,给了云湖县九十二万,还有一十四万,拨到了朝阳农场的账户之上。朝阳农场今年一共收到了三十万防洪专款。
朝阳农场的防洪干堤总长度超过二十公里,三十万款子,也还紧巴巴的。但历年来,黄子轩都十分重视防洪大堤的整修加固,朝阳农场防洪干堤的情况,比云湖县那边要好得多,需要整修加固的堤段相对要少很多,三十万勉强也能把事情办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