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嬷嬷笑着说:“吴公公可明白太后的意思?”
吴公公哪儿敢不明白,贼人该抓的还得抓,这梧兮宫却是万万进不得了。他躬身道:“谨遵太后懿旨。”挥手让侍卫们停下,又隔空问了皇后娘娘安,默默退下。还是罗孝细心,带着两个侍卫把捣鼓出来的东西一一搬回去,再三道歉后方才离去。
常姑姑瞥了一眼仍跪在院落中央的宫女太监们,皱眉道:“都散了吧。”
顺嬷嬷示意自家宫女把佛经交于茯苓二人,又对常姑姑语重心长道:“既然皇后娘娘有这份心,总该尽善尽美。太后那里新得了一块上好的砚台,稍后会派人送过来,万望娘娘潜心礼佛,好好磨一磨脾性。”
常姑姑:“皇后娘娘必定谨记太后教诲。”
顺嬷嬷满意点头,“我还得去一趟内廷司,你们好生照顾娘娘,不必送了。”
冬香和茯苓齐声道:“嬷嬷慢走。”
顺嬷嬷一干人消失在门口,冬香长出了口气,拍了拍胸脯,“吓死我了。”
茯苓掏出手绢抹汗,疑虑不定间却又习以为常,“太后怎么突然禁足沅姐儿?”
“可怜我家沅姐儿前脚思完过,后脚来个禁足。再关上几个月,可不得憋出病来。”冬香转念一想,竟笑道:“这样也好,免得那荣妃趁皇上不在老找我们麻烦。”
常姑姑见她们毫不把此次风波放在心上,训斥的话在嘴里滚了滚又吞下去,她沉声道:“娘娘在哪儿?”
茯苓和冬香总算察觉到一丝异样,闻言具低下头。你推我我退你,谁也不好意思承认,日上三竿,她们的中宫皇后还在被窝里睡懒觉嘞!
常姑姑径直往正殿走,“随我去见娘娘。”
梧兮宫正殿分东西堂,中间由抄手游廊环抱出一个露天小院,院中建有小池长亭,养着红鲤鱼,夏天荷花开了十分怡人。皇后平日住在东堂,左右设暖阁,穿过林径小路,后面还有个避暑的绿竹楼。至于其他偏殿,一直无人居住。
梧兮宫虽大,但本不该是皇后住的地方。奈何某人过于没心没肺,硬是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一步步从富丽堂皇的未央宫挪到了这个冷冷清清,皇帝再怎么闲逛也不可能逛过来的梧兮宫。
但梧兮宫也不全然是空阔寂寥之象,皇后的卧房就独树一帜。硕大的屋舍,外室尚且规整干净,绕过桃木四扇围屏,往里走,赫然一张雕龙凤呈祥紫檀大床。再看别处,繁杂拥挤,各色稀奇古怪的物件堆的满满当当,活物死物具有。
贵妃椅上窝着两只蓝眼睛波斯猫和一只丑的别出心裁的橘猫,云纹木窗前挂着几盏琉璃宫灯,日照下流光溢彩。靠窗的四方矮桌上散着几本闲书,茶壶早没了热气,棋盘只下了一半,碗碟里还有几块没吃完的芙蓉糕。
架子上的鹦鹉连叫几声“娘娘”后扑到桌上啄糕点,翅膀打翻茶杯,砰的一声,惊醒三只懒猫。其中特丑的一只好奇地迈过来,伸出利爪去抓鹦鹉艳丽的羽毛。
“放肆放肆!”
鹦鹉大叫,腾空飞到内室另一边,叼着的糕沫落到角落的陶瓷大水缸里,登时跃出几条黑鱼夺食。猫一路追过去,接连撞翻几个花瓶和盆装的珍珠珊瑚树,跳到梳妆台上,尾巴扫落金钗珠宝。
这鹦鹉通灵,等猫扑到它的位置,它咻的飞高,“蠢猫!蠢猫!”俨然是逗起猫来了。
但即便是这般“鸟飞猫跳”的动静,床上那位依旧岿然不动,脑袋捂的严实,青丝铺满如意枕。睡姿歪斜,露出一节凝白细腻的皓腕搭在床沿,往下,手指根根纤软修长如春葱。
这时一猫一鸟扑腾到床边,兽耳炉的熏香袅袅升起,被鹦鹉的翅膀一扇,刹那缭乱。
床上的人总算翻了个身,被褥滑落至肩,酣睡的侧颜朦胧,想是炉火烧的太旺,脸颊红润,鼻尖冒汗。睫毛轻颤,她睁开一丝缝,舔了舔嘴唇,气若游丝的喊了句,“有没有人呐,本宫渴的很。”
等了许久没人搭理,她抬头觑了眼屋内,盘算了一下床到桌案的距离,又揉着眼躺下。罢了罢了,不消这一时半会儿,马上就有人来伺候她,她是皇后嘛,得矜持。
大周人总是矜持讲究的,她这样想着,眼皮再次合上。因为惧热,半边身子都敞在外面,衣襟松垮,隐隐可见雪白的肌理。细腰扭成一个柔软的弧度,长腿玉足,少女之娇媚之清艳,犹如清晨霜露晶莹的春日粉桃。
“我怎么觉得今日之事有些蹊跷?”
“跟荣妃有关的事多半蹊跷。”
“而且常姑姑回来的也太及时了,我都说不出禁足是好是坏了。”
“禁足哪儿有好,只是在沅姐儿身上,都快成家常便饭了。”
“唉,明明最是坐不住的性子。”
“嘘,快别说了,常姑姑怕是要发脾气了。”
冬香瞄了一眼后背挺直的常姑姑,赞同的点头,不再与茯苓交谈。她们一路沉默到皇后寝宫,走到卧房,常姑姑猛地站住,眉头皱成川字。
茯苓往里扫了一眼,暗叫不好,眼神示意冬香,两个人连忙走向那位小祖宗。
“沅姐儿?醒醒!该起了。”
“沅姐儿还不饿么,都快晌午了。”
常姑姑冷声道:“教给你们的规矩全还给我了是吧?”
冬香和茯苓苦笑连连,忙不迭跪下身,齐声道:“请皇后娘娘福安,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楚令沅迷迷糊糊睁开眼,回味着梦里西州的荒漠沙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