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世蕃是何等人样,赵文华的鬼把戏哪瞒得过他的独眼。他立马知道赵文华之所以不提林凌启之事,是因为拖延过久,已引起父亲不快。故而以退为进,借机解释一下原因。
他脸上不露半点声色,扶着赵文华坐下,又从下人手中接过一杯热茶,放在其面前,微笑着说:“元质兄,有何难处不妨说来听听,兴许小弟能帮一把。”
赵文华连喝几口茶,脸色稍有缓和,说:“说来惭愧哪!干爹、东楼兄,我接到皇上密旨,说是严查锦衣卫林凌启敲诈勒索之事。当时我就纳闷了,区区一个锦衣卫,犯得着我去查吗?当时我忙于收集张经、李天宠的罪证,也就把此事暂时搁置一边。”
“你呀你,跟老夫这么多年,一点政治悟性都没有。皇上为什么会把这么小的事,交给你堂堂工部侍郎呢?你脑子难道不会想一想吗?唉!”
严嵩听着非常生气,握着一旁的手杖往地上猛戳,恨不得把地砖换出赵文华的胸口,给他戳个七窍玲珑心来。
赵文华任凭严嵩责骂,等他骂声停止,才说:“干爹教训得是,是孩儿愚钝,没从中看到蛛丝马迹。等干爹派人前来提醒,孩儿才知道此事的重要性,立马起程赶赴苏州,打算将林凌启捆绑押解到京城。”
“糊涂!你大张旗鼓将林凌启押解至京,皇上若听到风声,会以为老夫借机打击陆炳,岂不是平白无故给老夫戴了顶排挤同僚的帽子吗?”
严嵩火了,自己谋划这么好的计策,居然被赵文华给毁了。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干爹,你干嘛在我面前遮遮掩掩的?你不是在排挤陆炳,难不成还想抬举他?
赵文华腹诽着说:“干爹,孩儿想得没有你这么深,差点污了干爹的声名。只不过孩儿想,皇上会对区区一个锦衣卫大动干戈,此事势必与陆炳有牵连,倘若押解的路上,陆炳派人杀了林凌启,那岂不是劳而无功,反遭皇上质问。
所以孩儿改变计划,假扮算命先生,哄得林凌启书写一份有关其劣迹的自供状,又哄骗林凌启进京。”
你奶奶的,能不能把话一次性说完,害得老子一惊一乍。上了年纪了。心脏受不了啊!
严嵩暗骂着,心里倒是舒坦了。说实话,赵文华这差事办得不赖,没露出半点迹象,皇上自然也怀疑不到这是自己的策划。
他脸色露出满意的笑容,说:“元质我儿,这么办才深得我意。你气色这么差,是不是路上得了风寒?”
赵文华见严嵩释疑,总算放下心来。说:“干爹,风寒倒是没有,只是林凌启这家伙不知是奸诈还是愚蠢,竟把孩儿折磨得有苦难言啊!”
他除了吃屎、尿裤子以外,将自己所受的境遇一五一十讲了一遍,把林凌启骂得狗屁不如。
说到最后,他把林凌启的自供状取出来,交给严嵩,说:“干爹,这是林凌启自供状,请过目。”
严嵩点点头,正欲接过来,忽见严世蕃微微摇了摇头,不禁有些疑惑。略一思索便说:“元质哪,这是皇上交于你的差事,老夫不便插手,你还是直接呈给皇上吧!”
赵文华巴不得严嵩不插手,这么一来功劳就是自己一个人的。他略一推辞,便收回自供状,说:“干爹,这事拖了很久,孩儿怕皇上着急。孩儿现在就去吏部,请求面见皇上,先行告辞了!”
严嵩略一欠身,说:“好吧,事情抓紧点办。东楼,你送送元质。”
赵文华忙推辞说:“不敢劳烦东楼兄,这就告辞。”
严世蕃笑眯眯地送他出院,又来到亭子品茶。
严嵩看看自己足智多谋的儿子,忍不住问:“东楼,你为什么阻止爹看那份自供状?”
严世蕃笑着说:“父亲,听元质的讲述,孩儿觉得这林凌启是个极其聪慧之人,他肯定看穿或者察觉元质的动机,故意戏耍元质。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被元质哄骗,乖乖写上一份置自己于死地的自供状呢?孩儿觉得这自供状必有猫腻,还是让元质自己去解决,我们没必要蹚进去。”
严嵩点点头,又有点疑惑的说:“东楼,元质这般全心全意为我们办事,如果自供状有问题,岂不是看他出丑,于心何忍啊?”
“全心全意?哼!父亲,你千万不要被他蒙蔽。”严世蕃冷笑一声说:“他说如果将林凌启押解至京,怕陆炳暗中派人行刺,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试想,陆炳如果知道是皇上命元质调查此事,他若派人动手,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他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吗?
元质这么做是为了给自己找借口,他可能顾忌陆炳,不敢把事办得太明显。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没有把我们暴露出来。父亲,现在元质一到,加上那个自以为是的赵贞吉,陆炳怕是难逃此劫了!”
“哈哈哈!”严嵩高声大笑。
严世蕃的顾虑不无道理,因为林凌启的确很滑头,滑到让人难以捉摸的地步。就凭几个顺天府衙役也想看住他,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临近傍晚,天气出奇的好,万里晴空,天色蔚蓝得闪闪发亮。白云一堆挨着一堆,一片连着一片,象群山连绵不断。阳光象个充满魅力的少妇,给人以热情,又让人无限遐想,连西边的云彩,都浮起片片红晕。
京城就是京城,店铺林立,行人如潮,若大的街显得有些狭小。偶然几匹马疾驰而来,象是在暗流涌动的海面上劈开一道间隙,随即又融合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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