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九看着圆脸的任罄,忽然又想到那云儿的签:“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是的,夕阳西下几时回?
众人已走,任罄笑靥如花。
“任姑娘,不若我们在此明月楼吃过饭,我再送您回家?”王九问道。
“听凭王公子安排。”任罄倒不着急回家。
那女茶博士听了王九的话便带二人至了一间幽静的房间,着手安排了下去。这女茶博士,亦为妙真门的门人。王九问她如何称呼,她笑道,唤她三月即可。
王九又笑道:“三月姑娘,不若一起小酌一番?”
三月看了看任罄,又看了看王九清澈的眼神,点了点头。
三月去安排了几个精致的小菜,又去热了一壶绍兴女儿红,三人随意坐定,便开始小酌起来。
“王公子,请问您最近是否有见过家师?她最近可好?”三月对自己家师曾邀请他品茗很是感兴趣。
“我时不时都会至你家师那汲水泡茶,时不时都会遇见你家师傅。她很是悠闲。她那有个弟子,叫云儿,”王九继续道,“话说回来,那个云儿,应该是你师妹吧?”
“正是,”三月道,“那是我家师傅所收的关门弟子,很有灵性。我是她的大弟子。我已数年未见过她了,甚是想念。”
“你却甭说,你的小师妹,很有意思。我在来之前,还曾为我求了一签,”王九喝了一口酒道,“那签文很有意思。你们可想听听?”
“说来听听。”任罄很感兴趣。
“一首词,晏殊的《浣溪沙》。‘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你们且看看,如何解?”王九笑得很是灿烂,露出上下两排雪白的八颗牙齿。
三月想都未想,便道:“无解。这要问你本心,你来此却是为何。这首词,却是叠印时空,重在思昔;又借眼前景物,重在伤今。不过,我这小师妹倒真是心思乖巧。这都能让她想到。”三月与花大家的一脉相承。她却不知,花大家的与她对此词的所评,竟是出奇的一致。
任罄却是品读了数句,脸却慢慢地变红了,但却不知是酒让人醉还是想及了其他……
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却是一位侍女叫三月出去,有点事情,三月告退,于是房内便仅余王九与任罄两人。
两人对视而无言,任罄的脸更红了,直接红至脖子……雪白的肌肤染上一层绯红之色,更是惹人怜爱。
忽然两人却将头一抬:
“任姑娘……”
“王公子……”
两人竟不约而同发声,更是让任罄羞红了脸,低下了头……不知何时,空气中竟弥漫了一层暧昧之意。
“王公子,您此次来杭州府却是为了何事?”任罄大胆地睁着眼睛看着王九问道。
“确有公事。但其实确实是最想看看你。”王九目光清澈如水,与任罄对视。
“是吗?这些年来你还好吗?我家,是不是你安排的,这些年来,一直都有锦衣卫的人在一旁巡视……”任罄道。
“四年前,多谢姑娘救助。后来至应天府,我便加入了锦衣卫,这数年来,一直在锦衣卫做事。你家之事,我是有暗中照顾。实在不能忘记姑娘相助之恩。”王九道。
“难道你来仅仅是为了报恩?没有因为别的原因吗……”任罄的脸原本没那么红了,但如今又红至脖子,声音也越来越小,几不可闻……好在王九耳力了得,如若不然,根本无法听到。
“在下确实非常喜欢姑娘,此次除却公务却是专门想来看望姑娘的,”王九思虑道,“原本还不知如何见到姑娘,但未曾想却是在此湖堤又再次见到了姑娘。”
“我也是未曾想到。既然如此,为何不向我家提亲?”任罄突然问道。明太祖《洪武令》:男十六,女十四。而如今任罄远超十四,早几年兵荒马乱尚可,但如今天下已定,她却实在是等不得了。二年多以前,他的父亲曾想将她许配予杭州府通判宋良时,她内心曾想过以死相抗……也正是自那刻时,她暗自下定决心,非那清澈的眼神,非那修长的手指的他,她不嫁!虽然最后那通判宋良不知何故取消了婚约。
王九未曾想到这看似柔弱的姑娘竟然如此直接,他看着柔嫩吹弹可破的圆脸任罄,心头无端地涌起丝丝柔情地道:“任姑娘,你可知我家情况?你不嫌弃我?也许跟着我,你会受很多的苦?你会担惊、受怕。这些你都未曾考虑过?”
“不嫌弃。我也不在乎。只要你愿意娶我,我会守妇德、相夫教子,”任罄的声音很是悦耳,声音不大,但异常的坚定地道,“我可以承担任何,但我只有一个条件,就是你必须要明媒正娶我。”
王九苦笑道:“任姑娘,你可知,我父母双亡,我三岁,父亲便离我而去;十四岁,母亲又离我而去。我一人孤苦长大。并且,如今我家里只是我一人。并且,如今的我如稍露风声,估计仇家便会找上门来……”王九的话语停歇,他修长的手指指向了门外,门外有人来了。进来的正是三月。
三月歉意地道:“二位,实在不好意思。有些客人来了,需要安排招待。你们如需要啥,直接叫即可。此餐入我明月楼的账即可。”说罢,她转身离去。
房内一片寂静。
此刻的任罄却是瞪大眼睛看着王九,此刻的她丝毫不避讳自己的情感。她的脸已不红了,正待王九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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