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思一转,就已经明白了英宏的意思,他又焉知這不是太后给自己找的台阶下。我当初是她一心要赐死的,就算最后肯同意免了我的死罪,亦是英宏应允让她的侄女周玉漪为后的缘故。所以她此时虽然要让我为她所用,为防英宏起疑,她也只能兜个大圈子来解除我的禁足,而这一点,她想到,我想到。英宏也想到了。所以。英宏亦为了不让太后懷疑,欲擒故纵,故意的将我从这次恩赦里遗漏。
裁雪自然不明白这番意思,她唯恐我伤心想不开,而我亦知太后狡猾,唯恐有什么落进了她的眼线里,亦故意装得神魂不舍,每日游魂般的在院子裏来回的走动游荡着。
如此,只到了三日之后。才又有了恩旨下来,道免了我的禁足,从今日起可在宫中自由活动,并让敬事房将我的绿头牌備好,从今儿起,我的绿头牌会和宫内众妃的綠头牌一起,每晚呈至御前了。
在恩旨颁下后,裁雪欢喜得疯了,抱着我又哭又笑的道,好了好了。小主可算是好了。说到这儿,她忽然声音一顿,迟疑的道,小主的绿头牌终于又能送到皇上跟前,小主和皇上终于可以相见了,只是……,只是奴婢却担心,等小主再得圣宠后,太后和宫裏的众位主子娘娘们,她们……
我知道她担心的,却翘起一根手指,向她轻声笑道,皇上一段时间之内,都不会翻我的牌子,你信不信?
什么,裁雪却分明不信,然而她稍微一想之后,脸上立时就有了些怒意,皇上真是无情无义之人,前几日的恩旨里,他分明已经将小主您忘了,奴婢听说,还是慧妃娘娘去向皇上求情,说既然冷宫永巷里的都已经赦了,怎么浅梨殿里禁足的沈更衣却不赦呢,皇上这才刚刚想起似的,传了旨意下来,而那绿头牌的事,也是慧妃娘娘命敬事房准备的,奴婢虽然知道太后和那慧妃娘娘并没有安什么好心儿,可是皇上这样,也太那个了吧?
她的言语间全是大不敬,唬得我赶紧伸手去捂她的嘴,边就叫道,好小祖宗,这些话是你胡说得的么,可是要造反了,这要被人听了去还得了。
裁雪这才省起,她慌忙到门外看了看,眼见四周无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拍着胸口向我笑道,奴婢以后再不敢了。
正说着话时,就见那李嬷嬷捧了一包吃食儿过来,向我行礼恭贺之后,她笑道,感太后恩典,奴婢和张贵亦在此次出宫回乡的名单内,三日后就要出宫了的,今儿特来向小主拜别。
我对她虽然没有什么大好的印象,然而她到底是帮过我的,就去箱笼里翻出一支常珍珠以前送来的赤金簪子,交到李嬷嬷的手里,笑道,嬷嬷遇这样的大喜事儿,我今时今日,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能送你,再加上宫里的东西你难带得出去,只送你这根簪子,虽然样式简单粗陋,亦亏在它简单粗陋你才能带得出去,只盼嬷嬷出宫后,和张公公从此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了。
李嬷嬷的老脸上顿时泛起一丝红晕,她扭捏着不肯接,奴婢哪里受得起小主这样贵重的东西,要说恭贺,奴婢也还要恭贺小主呢,小主终于得以守得云开见月明,重见天日了,依皇上对小主往日的那份心思,相信不用多久,小主又可以青云直上了的,奴婢今儿先在这里给小主道个大喜。
说着她整整衣服敛袂而拜,我双手扶起她来,将那发簪插在她的发上,笑道,嬷嬷既说我以后还会大贵,那么此物就算不得什么好的了,嬷嬷拿着只当个念想儿罢,想想我又问,嬷嬷和张公公出宫之后,打算去哪里呢?是回他的家乡,还是你的家乡?
李嬷嬷却神色一黯。他是个孤苦人,小时候家乡大旱,逃荒路上和爹娘失散,后来遇了人牙子,被拐卖给了专门往宫里送人的小刀手,十二岁进宫到如今,哪里还有什么家乡?而我才进宫时,还能和家里人寄上信,过个几年原想着能出宫了,又因着当时伺候的懿德太妃喜欢我,到了年头里也不肯放我出去,我心里有怨气,嘴上却不敢说,日子一年一年的过来,懿德太妃十年前去了,而我,也被送到了莳花局里当差,后来浅梨殿里缺人,我就又被分到了这里……,说到这里时,她的脸上隐隐有怨艾之色,停了许久才又道,早在二十年前,就已接不到家里的信了,后来老天护佑,进来一个来自奴婢同乡的小太监,他告诉奴婢说,奴婢的娘得了恶疾,早去了,父亲新娶了人,不过三二年,也去了,后面的女人带着家里的绣坊田地重又嫁了别人,奴婢又是无兄弟姐妹的,如此一来,家里也没有人了。
一入宫门深似海,然而按祖宗的规矩,宫女们到了一定年?后,是可以被放出宫门婚嫁的,所以这一点上,宫女又要比宫妃们强,那些不得宠的宫妃们,被埋在深宫里苦熬年华时,看见宫女们出宫,眼里直要羡慕得出了火来,就有那些心理变态不平衡的妃子们,自己不得出这牢笼,就也见不得别人好,在自己屋子里的宫女们到了年?时,她只一句使唤惯了舍不得,就剥夺了宫女们奔向自由的权利,封死了她们的道路,强留她们陪着自己过这无限凄凉的岁月。
若不是那自私的懿德太妃,李嬷嬷想必此时已是儿孙满堂,坐享天伦了。我焉能不知道李嬷嬷心里的苦,轻拍她的手,却不知道怎么安慰,想了想才道,那……你们打算去哪里呢?
李嬷嬷却又抬起头来,笑道,此生还有活着出宫的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