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海王此时却神情慵懒,仿佛已无心思在这件事上面,当下道,皇上宅心仁厚,臣唯皇上圣意是听。
皇兄既然这样说,那好,英宏慢慢的转过头来,目光在我这一家人身上来回转着,最后,落在了父亲身上,沈正远贪墨官银达一百万两,数额巨大,朕想饶你,大肃朝的律法饶不得你,天下老百姓饶不得你,说到这儿,他扬声断喝,来人。
就有金甲武士吆喝一声,英宏向着父亲一甩袖子,将沈正远推出午门,斩首。
他的语气平淡,仿佛是在说着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我却分明看见,他说此话时,目光不经意的向我脸上一瞟,随即,又转了过去。
英宏的一声令下,父亲却出乎意料的没有求饶,他隐隐长叹了一声,向我看了一眼,又向着大嫂怀里的侄儿看了看,最后,目光落在了娘的脸上,他的嘴角甚至还有了一丝笑意,仿佛终于有了一个了断一个交待般的,月仪,你多保重。
娘不知道已是愣了,还是已经被今天的杀戮和血腥刺得麻木,她竟然也笑了起来,伸手给父亲理了一理散乱的发丝,温柔得仿佛是青涩少女初见爱郎,老爷,你只管去,妾身自会安排好。
我看着娘脸上的笑,渐渐的就觉得诡异,一种不祥的感觉在心里越升越浓,父亲听了娘的话,他轻轻的点点头,又轻轻的摇了摇头,最后,他似极无奈般的,只是笑了笑,就转了身,向来拖他的金甲武士轻声却又有力的道,我自己走。
说完,竟似赶赴一场盛世华宴般的,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而娘,就那么默默的,看着他去,甚至,脸上连泪都没有一滴。
看着父亲的背影,我很想喊住他,很想跟他说点儿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是的,父亲今天和往日太不一样,说他怕死,他却求也不求,说他对娘无情,他临走最后一句话一个笑容却又是对着娘的,他到底是怎么了,他到底是――怎么了?
我终究还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就那么看着父亲的身影渐渐消失,金銮殿外天光正好,有白而灼亮的日头明晃晃的照下来,父亲的背影被照了一层光晕,直到,再也看不见!
英宏后来又说了什么,我却是一句也没有听见了,不知道是不是眼前太过白亮,刺得我睁不开眼,还是太黑了,我拼命睁眼也看不见什么,我的脑子里一片空洞,就仿佛是一个空空的袋子,对着风张开,风吹了进去,什么也没有带来,什么,也没有带走……
等到意识回复时,我已经躺在了浅梨殿的床上,裁雪已是哭得两眼通红,正端着一碗水想尽办法的要喂进我的嘴里去,见我醒来,她哇的大声的哭了出来,放下碗一把抱住我的身子,又惊又怕的,小主,您终于醒来了,您吓死奴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