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只是怕娘娘听了生气,刘喜的语气亦不觉哀婉,他缓声的道,皇上在旨意上说,皇贵妃沈氏,为私欲而行毒为,实在是大逆不道,当为后宫之戒,今褫夺去皇贵妃位分封号,赐……死……,说到这儿,他小心的看了我一眼,见我并没有生气的样子,这才又接着道,圣旨还说,从今后,宫里为权为势尔虞我诈的事绝对不许再有,小太子若一旦夭折,定要整个后宫都为他陪葬。
听了这样完整的旨意,我不但不恼,反而深深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英宏到底还是聪明的,他为了不落人话柄,为了让太后靖海王等人无话可说,旨意的开头故意的先将我重重殇斥,再话风一转,用那样决烈的口气来保护我的孩儿。
一但夭折,满宫殉葬呵!
于此,纵然是他亲口将我赐死,我又怎么能不明白他的那一颗苦心!
刘喜见我竟然是这样的表情,知道我已经明白了皇帝的用意,而我和英宏之间的种种,他也是从来都看在眼里,到此时,他不由深深的叹了口气,突然道,娘娘,您不要怪皇上。
他这样的话是从来都没有说过的,这么多年来,他从来都是规规矩矩,恭恭敬敬,不肯平白的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
我知道他是怕我怪英宏亲自下旨将我赐死,当下笑了摇头,我知道,其实,要我死的,是荣寿宫的那位。
娘娘果然是个明白人,刘喜的语气里亦满满的全是伤感,娘娘被幽禁在流云殿以来,皇上就没有好好的用过一顿膳,睡过一个安稳觉,奴才晚上在皇上身边守夜时,经常听到皇上叫着娘娘的名字惊醒。
我只是静静的听着,并不说话,心里到此时,也已经是极平静的了,英宏为我所做的一切,我都牢牢的放在了心里,纵然是在黄泉路上,也不能忘。
皇上怕太后疑心,后宫里的事一概不管,又时不时的宣召妃嫔侍寝,让太后以为,皇上已经不再惦记娘娘您,而看守流云殿的人,全都是皇上亲选的最贴心的人,无奈太后和靖海王亦盯得极紧,娘娘才诞下小太子,太后赐娘娘死的懿旨就已经到了,说到这里,刘喜亦禁不住有了些许的怒意,咬牙道,唉,欺人太甚啊。阵司吗号。
他忽然想起,这实在不是一个奴才该说的话,不由有些惶恐,咳嗽着掩饰一下,这才接着道,昨儿个靖海王来了宫里求见皇上,他有意无意的提起娘娘,若是皇上稍有回护,只怕他立时就会伙同了太后,给皇上扣上一个沉湎美色,昏庸祸国的帽子,图谋篡位了。所以,皇上下这样的旨意,也是实在没有办法。
看着刘喜,我心里暗暗摇头,你又哪里知道,这背后其实还有更多的阴险诡异呢,其实他所看到的,这是一小部分而已,然而这样的话我自然不会说,只道,皇上是英明天子,他又怎能为了一个宫妃,而将大肃朝的规矩法典抛在脑后呢?
刘喜当下也就顺着我的话道,娘娘说得正是呢,他将那张笺纸递到我面前,又亲手捧了笔墨来,忽然又想起一事,沈大人虽然被罢了官,却因为小太子出生大赦天下的缘故,家里的财产人丁俱都没有损害,只命搬去城外住去了。
那笺纸是明黄色的底子,展开来时,里面是深红色的宣纸,隐隐印着飞龙的图案,乃是御前特用的东西,我才提起笔来,听了刘喜这样的话,我的手微微一顿,只是一瞬间,我就恢复了正常,一边落笔在纸上,一边轻声的道,替我谢皇上恩典。
用的却不是普通的墨,浓重的金漆写出来的字尊贵大气,刘喜在边上轻声的念,英昊,他轻轻的拍掌,真是好名字。
我微微笑了道,我只愿他将来天地广阔,再别如他的父皇母妃般,一辈子都拘谨在这样压抑紧迫的皇城里。
然而我亦知道,这是个多么难的愿望,他才生下来,就已经被封为太子,有那么多的人在景仰膜拜,又有那么多的人在嫉妒暗伤,这将来的路,他势必要比他的父皇走得还要艰难呵。
不幸生在帝王家,孩子,只怪你生错了地方?
将那御筏上的金漆吹了吹,我交到刘喜的手上,未必就是好的,请皇上裁夺罢。
刘喜应了一声才要告退时,我想了一想,又道,请刘总管转告皇上,我如今是罪妃,按规矩,是不能再住这静延宫的主殿了,说道这儿,我顿了一顿,才又接着道,浅梨殿的梨花儿,这会子,该全都开了罢。
在我住进流云殿后,因我曾经说过,我喜爱里面的那几棵梨花,英宏下旨那间偏殿赐给我做春日小憩的别院,更命在里面多植梨花,每年四月梨花如雪时,我就要过去小住几日。
今年的梨花仿佛份外的繁茂,蓬蓬勃勃如雪般铺天盖地的妖娆,一阵风吹来,如海里的波浪般翻腾起伏着,满庭满院的香雪如海,闻之欲醉。
我命裁雪帮我折下一枝来,亲手供于小安的灵位前,洁白的花枝映着小安的灵牌,上面周小虎三个字,因为每日殷勤的擦拭,字迹已经淡了许久。
周小虎,是小安的名字。
让裁雪取了笔墨来,我细细的将那三个字又描了一遍,想了想,我对裁雪道,我去了后,小安的牌位只怕不能再放在这里了,你让他们几个看能不能找个隐蔽荒僻的地方藏起来,也不必这样每日都上香了,想起来时,过去看一眼就好,也是大家认识了一场的心意。
裁雪默默的点头,这几天太多的生离死别,让这个天真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