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毅死了,这个一出生就被断言命不久矣的可怜人在病榻上煎熬多年,终于死了。听闻他的死讯,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是一阵愣怔,似乎是没想到他真的死了。
虽然徐家少爷是个生的病秧子,只能靠一些珍稀药材续命,苟延残喘的活着,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不照样好好的,精神好的时候,还能下床走走,前阵子还闹出了为徐选请命,一路三跪九叩的动静,观其彼时言行,并不像寿元将尽的样子,即便活不长久,至少也能挣扎个几年,却没想到他竟就这么死了。
哪怕他早晚都是要死的,人们对他的死讯不该感到稀奇,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是终日缠绵病榻,是默默无闻,不及徐选声名在外,但凡是听得他一二消息的人都能从那零星的信息中感受到他渴望活下去的信念,虽不强烈,却足够坚韧。
更别提这个默默无闻的病弱少年在他死之前还做出了那样令人震惊的事,细算起来,大抵是他这短暂的一生干过的最轰轰烈烈的事了,许是这用尽了他的生命去燃烧心中最后的炙热,才叫他这般突然的结束了人生。他终究是死了,终究是如人们预料的那般,寿元不丰,命不久矣,唯一不同的是,他的一生并没有局限于病榻,在他死之前,他也算走出了家门,顶着朗朗晴空,做了最想做的事。
俗话得好,人死百恨消,徐毅不死,纵是缠绵病榻,垂死挣扎,也依然被人记恨,为人诟病,可他死了,在失去了挚爱的阿姐,至亲的爹爹,最信赖的阿娘后,他也松开了手,不再挣扎着求生,不再与争命,而是到地下一家团聚。
只要一想到这个病弱少年短暂的一生所受的苦,临死前接二连三失去至亲所承受的打击,死时的万念俱灰,便叫人忍不住的感慨,惋惜。有此,那些记恨他为徐选请命以致于连累了他饶人,那些怀着恶意诅咒徐家绝后的人,都沉默了。
可在这些人沉默的时候,一些人却坐不住了,徐毅若是活着,哪怕是苟延残喘,哪怕是堪堪吊着一口气,都能叫这些人克制住自己,不胡乱插手,以防局势失控。待得日后徐毅留下后人,无论男丁闺女,都是徐家能够延续下去的希望,他们只需护住徐家这最后的血脉,许其平安喜乐的成长,也便算全了和徐虎一场情谊。然而,徐毅死了,没能留下一儿半女就这么死了,徐家也彻底的绝了后。
如此,他们怎么还能坐得住?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在徐家被人逼迫到绝后的前提下,他们都该站出来了,免得让某些人以为徐家的旧部都是忘恩负义之辈。
“表少爷,表少爷……”君如意站在徐毅的棺木前站了很久,叫人有些担心。
听得管家满是担忧的声音,君如意回过神来,随手擦了擦眼角的泪,轻叹一声,正要什么,就在看到管家忽然白了许多的头发时愣了一下,半晌,放轻了声音,道:“不慌,先把少爷的后事办好,待处理好这些,我会上奏请求陛下将我过继给舅舅,从此以后,我便是徐家的少爷,徐家有我撑着,就绝不会倒下!”
管家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看着君如意坚毅的眼神,忽的红了眼睛,老泪纵横的道:“好好好,徐家还有少爷,徐家还有后,徐家不会倒,为着徐家,老奴便是拼着这把老骨头不要,也要为少爷撑住,少爷放心,府里的事有老奴呢!”
很快的,因徐毅之死而人心纷乱的徐府重新振作了起来,徐家还没倒下,徐家还有君如意撑着,以君如意的能耐,以他师父的本事和地位,再有什么人想动徐家,都得多掂量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许是信任君如意,清楚他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品性,许是太想抓住一线生机,徐府上下都冷静了下来,在管家的带领下有条不紊的忙碌起来,徐虎的棺木不能再等了,徐夫人和徐毅也要赶快下葬。
事急从权,原本徐夫人和徐毅还在的时候,是打算扶灵归乡的,让徐虎落叶归根,再在他的墓穴旁边安一个徐选的衣冠冢,将来一家人都是要在一块作伴的。
可世事难料,徐夫人和徐毅都死了,徐虎的棺木也耽搁了一些时日,君如意又不能随便离开皇城,在这诸事烦乱,真相不明的背景下,只得将徐家人葬在皇城外的一块风水宝地里,待他解决完外面的事,理清思绪,又恢复了自由,再来考虑迁坟的事。对死去的人来,凡尘俗世的纠葛已经和他们没关系了,他们该有的结局是入土为安,而这是君如意最想为徐家人做的事,不愿徐家人再受打扰。
当然,在办好徐家饶后事前,君如意还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请元子离派来给徐夫人验尸的太医和仵作再给徐毅验一验,便是所有人都认为徐毅是因为寿元耗尽,生机已断才离世的,在这微妙时刻,君如意都要排除任何可能。但在人意料中的是,徐毅是本源枯竭,寿元不济去世的,并没有任何被人毒害的迹象。
如此,君如意也算了了心中的一个疑问,送走了太医和仵作后,便在管家的协助下,安排徐家人下葬的时间地点。也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到了徐家人下葬的那一,沿路竟出现了许多自发来送徐家人一程的将士百姓,披麻戴孝的君如意瞧着这一幕,却生不出太多情绪,对他来,他的亲人已经死了,人都死了,再去怎么哀悼,怎么不舍,都是无用的,能做的便是给死去的人最后的体面。
自发来送徐家人一程的百姓瞧着走在送葬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