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玉听得曹文斌如此说,转头看了看地图之上,前日锦衣卫百户李石坚所指出的元军驻扎之处,已然距离哈剌温山不远,轻轻哼了一声后,正要说话间,瞥见朱权和朱棣二人还在帐中,便即微微欠身说道:“明日一早,大军便要出发,还请两位殿下早些回营安歇吧。”
朱权和朱棣二人听得他这般委婉逐客,无奈之下也只有心中暗暗咒骂着蓝玉,出帐离去,各自回营。
蓝玉眼见此时空荡荡帅帐之中,只余自己和曹文斌二人,缓步走到他身侧,悄声说道:“你带人去把这些个家伙全部抓起来。”眼见曹文斌面露诧异之色,不待他出口询问,又冷冷接道:“记得,看管不必太严密,若是有鞑子的斥候要逃走,尽管追赶便是,只是切记莫要赶尽杀绝。”他虽仍然不喜曹文斌这位锦衣卫的头子,但也心知此人武功高强,若是那些元军斥候夺不到马匹逃走,只怕会给姓曹的全部宰杀。
曹文斌听得主帅蓝玉居然下了这么个古怪的命令,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暗自忖道:看这样子,蓝玉竟似是有意泄露我军动向给鞑子知晓一般。他这数月来跟随蓝玉,亲眼见过了这位北伐主帅,斩杀手下那些违抗军纪的千户之时,面不改色的狠辣之处,自然知晓蓝玉之所以不杀这些前来交易的牧民,绝非妇人之仁的心慈手软,而是另有所图。眼见蓝玉施施然的踱步去了帅案之后端坐,不再理会自己,心知难以问出个端倪,只得微微躬身,领命而去。
朱权离开帅帐之后,吩咐马三保等三人各自收拾装束,自己独自一人来到风铁翎所居住的军帐,眼见他正在收拾甲胄兵器,忍不住轻声问道:“老前辈,不知你如何看待蓝玉此次进军之事?”
风铁翎一面收拾甲胄,一面微笑问道:“不知殿下对蓝玉此人是如何一个看法?”
朱权听得他反问自己,不由得一愣,脑海中回想自己跟随蓝玉雪夜奇袭庆州,杀得北元平章果来以及其子海兰溪全军覆没之事,略一沉吟之后断然说道:“蓝玉此人好出其不意,兵行险着,却绝非鲁莽草率之辈。但我以为,似乎咱们大军,今日在敌人主帅,军力等尚不清楚之下,贸然出击,还是过于冒险。”
“打仗本来就是冒险,两军交锋,战机瞬息万变,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万全稳妥之计。敢于冒险的人,才能把握更多的机会。”风铁翎笑呵呵的说到这里,略微一顿后突然双目凝视朱权的说道:“蓝玉此人若是只知蛮勇的草率之辈,只怕早就死在了纳哈楚的手中,断然活不到今日。”
朱权听风铁翎言之有理,不禁微微颔首苦笑道:“看来您这位和他打了数年交道的对头,对他倒是知之甚深。”说到这里,心中不免微微奇怪,暗自纳闷,心中忖道:蓝玉既非莽撞之辈,兵行险着之举到是有些奇怪。
风铁翎一面将擦拭好的钢刀入鞘,一面轻笑道:“我若是对他一无所知,只怕早就死在了他的刀下,也不会活到今日了。”
朱权闻言不禁哑然失笑。
第二日寅时时分,寒风呼啸,十五万明军骑兵在蓝玉的帅令之下,拔营离寨,依靠星辰辨别方向,朝北缓缓而行。负责押运粮草的车队在火把的招摇下,在草原上犹如一条游动的巨龙,蔚为壮观。大军周围数十里之内,自有大量的明军斥候,和锦衣卫负责探查敌情。
哈剌温山西面数十里之外,连绵的帐篷无数,一座占地十数里的军营之中,驻扎着北元王庭的十六万大军,分别是由北元左丞相哈剌章麾下八万元军,以及乞儿吉斯,卫拉特,阿苏特三族联军九万组成。
占地数丈方圆的帅帐之中,几只牛油巨烛明灭不定,照得当中位置上那个五十余岁的老者面上阴晴不定,只见他高鼻深目,皱眉沉吟,正是此次元军南下的统帅,左丞相哈剌章。在他左手边席地而坐的三个人正是乞儿吉斯部族首领贵力赤,阿苏特部族首领阿鲁台,以及卫拉特部族首领马哈木的儿子,脱欢。在他们对面列队肃立几个做万夫长打扮的,正是哈剌章的心腹手下,乃尔不花等元军将领。
阿鲁台眼见哈剌章面色不善,鼻中冷冷哼了一声后,转头对身侧的脱欢佯怒道:“脱欢,我等大军本为夺取庆州而来,已然在此地驻扎数日,今日丞相大人要率军兵发庆州,你为何还要拖沓不前?”他和贵力赤,脱欢等人率军跟随哈剌章,也是逼不得已,岂肯傻到让自己部族勇士去和蓝玉拼命?早就定下了三族共同进退之计,此时故作指摘脱欢之态,那也是昨夜早已商量合计好了的,以免哈剌章以及他手下的这些北元将领猜忌自己。
哈剌章闻言,心中更是不悦。他虽也是在北元朝廷中举足轻重之人,但因统帅无方手下这八万人马论战力,远远不如詹事府同知脱因帖木儿手下,那由他嫡亲兄长遗留下来的九万精锐,平日里也没少受蛮子和脱因帖木儿的闲气,是以此次尊奉北元皇帝托古斯帖木儿的圣旨率军南下之后,一路之上难免有些踌躇满志,满心希望能率军奇袭庆州,甚而降服已然归顺明朝的兀良哈三族,做第二个盘踞辽东的纳哈楚,是以今日传下帅令,要领军开拔,前往庆州之时,突遭脱欢劝阻,心中难免恼怒。若不是念及脱欢年纪虽轻,却素来足智多谋,早已发作多时,哪里还能按捺心中的怒气?
脱欢面露微笑,疾步来到哈剌章身前,手指那副悬挂的羊皮地图,皱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