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阁的修建对张勉有意义吗,这句话,张勉也曾自问过自己,但他还是没找到正确的答案,因为意义往往都是人为的赋予,人吃食物,是为了生存,人穿衣,是为了遮羞敝体,而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每个人都有着自己不同的答案。
直到后来,张勉才发现,原来做的这些事情,并不需要答案,只要本着自己的内心,问心无愧一切便好,这半年多以来,他发现自己太赶,无论做什么事都很赶,而到了现在,他的心态变得很平静,变得波澜不惊。
从今往后,一切随缘,四方阁亦是如此,工期不必去催,慢工出细活,这是一个河源郡,乃至以后未国的一个标志性建筑,所以更是要细细琢磨,比起这个,张勉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去办。
未国之弊,在于法,在于政,当初的的变法失败,让得身为宰执的吴永年,被排挤出朝堂,一直未能得到重新重用,而今吴永年的岁数渐长,他已不复当年的那般凌霄之志,而是收敛起锋芒,成为那最为普通的一名世俗老头。
在吴永年被逐出朝廷之后,卸任宰执一职,其归于山野,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中,躬身耕田,浇水淋肥,与那普通的农民别无二致,每日粗茶淡饭,过着清贫的生活。
张勉不顾炎热时节,乘着马车,来到吴永年的所居之处,这里距离河源郡有一日车程,虽说张勉与他见面次数并不算多,但两人却在初次见面时,就以棋会友,棋盘上论江山,谈社稷,挥斥方遒,想到这些,张勉不禁苦笑,当初他还未得知吴永年曾为宰执,无心说出了许多话,有些不成熟的地方,吴永年也是多为包涵,毫不介意。
吴永年所居之处,是为一处僻静的村庄,若非一路询问,辗转之下,恐怕难以找寻此地。
地方虽小,但却宛若人间仙境,村落地广人稀,零零散散的村庄,无规则地分布,沿着村庄走去,一路来都流着一弯潺潺溪流,溪水清澈,甘甜如醴,溪水中小鱼小虾随处可见,活泼得活蹦乱跳。
这里的林子苍翠挺拔,沿途都能随处可见一片翠绿之色,在阳光照射下,显得更为健康和绿色。
马车的轮毂轧过路面,形成一个深深的轮轴印子,张勉坐于马车之中,透着窗牖,双眸远望周围,有着几分好奇,在此过程中,让张勉最为惊讶的是,这里的稻田平整规范,并且长势十分良好,呈现出一种美妙的田园风光。
马嘶一声,马蹄骤然停下,马车也随之停了下来,这是在一间草房子前停了下来,草房低矮,看起来十分简陋,而在距离草房子附近的田地里,正有着一名弓着背,身影略微有些苍老的人,正在忙碌地插着秧苗。
张勉从马车厢中走了出来,身着一套素色白袍,端的是一位翩翩少年,明眸皓齿,气质非凡。
他目视前方,看着那苍老的身影,辛苦的劳作,心中有着难以形容的滋味。
张勉不声不响地走到一块青石前,然后坐了下来,吴永年头戴一顶毡帽,肩膀上搭着一只汗巾,汗巾上都已经沾湿了许多汗液,一拧之下,就能拧出许多汗水出来,他手持锄头劳作片刻后,直起身来,用那汗巾擦拭汗珠流淌而过的脸庞,鼻息显得有些重。
年纪大了,经不起如此高强度的劳作,所以他只能是劳作一会,然后又休息片刻,张勉坐在不远处的青石上,目光朝着吴永年看去,神情中带着几许同情,看得久了,竟有些神游物外。
正当吴永年抹了抹脸上的汗水时,目中的余光瞥到了张勉的身影,手上的动作陡然一停,怔住了片刻,随后锄头一放,面带着温醇笑容,招手唤道:“张子!”
听闻此言,张勉也随即从青石上站了起来,然后往吴永年走了过去,笑道:“吴老,好久不见。”
吴永年很是热情,只见他将锄头扛在肩上,然后拉着张勉,欣喜道:“走,去我那里坐坐!”
张勉应声点头,两人随即来到了他的住处,也就是那个简陋的草屋。
“张子,此屋虽简陋,但也五脏六腑俱全,还请不要嫌弃。”吴永年掀开草帘后,对张勉笑道。
“吴老只一人居住在此处?”张勉进屋之后,见桌案上只有一个土碗,一些简易的厨具,和几个碟子,看上去就只有一人居住。
吴永年喟然一笑,张勉一看便知,就不再问下去。
屋中的采光并不好,外面大亮,但屋中却四周昏暗,若是天色再暗下来的话,那可能就看不到屋中的事物。
吴永年躬身点了一根蜡烛,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烛台上,用罩子将其罩了起来,这时候周围方才亮了一些。
两人坐于一张桌前,吴永年给张勉倒了杯茶,茶叶是他自己采摘的,水也是他自己从山泉中挑来的,张勉一口喝下去时,感觉到此茶香甜润口,与那平日所喝的茶格外不同。
茶水冒着腾腾雾气,茶香四溢,闻之便能感觉到此茶的清香之感。
吴永年与张勉两人各自抿了一口茶水,沉默片刻后,张勉放下茶杯,方才出声道:“吴老,这些日子不知您过得如何?”
吴永年微微一笑,从他面上看不出喜怒之色,就好像一切都是那么地平淡。
“还好,就是不知张子自从那日在花满楼一别之后,过得如何?”吴永年微微一笑,说道。
时隔将近一年的时间,吴永年还记得当初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地点,这一细节,让张勉感到有些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