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龙,汝以为狡狐陈子初,其人如何”
默默吃了好久的蒲萄,终于平静了心思的天子曹丕,声音有些缥缈,冷不丁的问了孙资一句。
也让孙资心头里咯噔了下。
他和狡狐陈恒的关系,维护得不错,但也就是止于不错而已。从自身的利益出发,他可不想参与到天子与狡狐的权力冲突中。
是故,他放下了蒲萄,露出满脸都笑容,打算左右言他糊弄过去,“回陛下,征南大将军乃国之干城也为国征战二十余载,勤勉有加,战功赫赫”
不过呢,他还没说完,就被天子挥手打断了。
“朕不想听这些老生常谈。”
他抬起了头,目光炯炯的看着孙资,“彦龙,此处仅汝与朕,不必担心他人得知。卿知朕所问,乃是何事也”
好嘛,不想参合,也不行了。
孙资在心中叹了口气,将脸上都笑容收起,伸手将一颗蒲萄放进了嘴里。细细品尝,也细细思量着言辞。
天子曹丕也不催促,而是耷拉下了眼帘,闭目养神。
半晌,孙资才徐徐开口,说道“陛下,臣以为征南大将军,为国效力二十余年,之前从未有过不臣之心。”
是啊,狡狐还真没有过什么,让人觉得有异心都举动。
曹丕眼皮抬了抬,心里想起了这些年,陈恒为曹魏的付出,不由跟着感慨了一句。但是马上都,他眼中的冷芒就是一闪,抓住了重点。
之前没有,是指以后会有吗
他看着孙资,声音很缓很缓,几乎一字一顿,“卿之意,乃是指将来”
“非也”
孙资苦笑一声,连忙摇了摇头,心说这位天子,还真是什么都往阴暗处靠,“陛下,臣无鬼神之能,不敢断言未来之事。”
“嗯”
天子曹丕的眼皮抬了抬,拖了一个长长的鼻音。意思很明显的,等着孙资将话语说明白了。
唉
孙资心中又是一声叹息,也不再回避问题。
他拱了下手,又拿起一颗蒲萄示意了下,用清澈的眼神与曹丕对视,将声音压得很低的说道“陛下,臣斗胆言一句。征南大将军本无异心,然而,狡狐亦是人臣矣若举朝皆疑之,其安能不自疑邪”
这次,天子曹丕不再强迫孙资,谈论这种犯忌讳的事。挥了下手,让孙资如蒙大赦的离席而去,便自己陷入了沉吟中。
他听明白了孙资的意思。
狡狐陈恒,因为功绩太多太高,盖过了所有的宗室大将,形成了曹魏军中威望最高的统帅。也因此被曹魏两代君主忌惮,怕他以后会拥兵自重,生出不臣之心。
恰恰也是因此,催生了狡狐陈恒的自疑之心。
他身为臣子,也会怕狡兔死走狗烹的事情,也会担心自己成为第二个淮阴侯韩信。
所以呢,孙资这是在建议趁着此番追封夏侯若君为曹魏宗室女,给以狡狐陈恒足够的信任,来打消对方自疑之心,让其继续当大魏的忠臣。为了君臣间的冰释前嫌,为了大魏的基业长青。
而拿起了一颗蒲萄示意,则是当成了他言论的佐证。
幸进之臣,是阿谀奉承投君主所好,讨得君主的欢心,为谋取权力。比如天子曹丕喜好蒲萄,若是官职低微的僚佐献上来,就是佞臣之举。
陈恒的官职都是征南大将军了身为大魏朝屈指可数的都督,他已经没有必要用这种小手段来幸进,也不可能以此获得幸进。
但是他依然这么做了。
所图并非是幸进,而是忠君的拳拳之心;真心实意的将君主,奉为神明的举动。
如此一来,也能从侧面证明了,狡狐陈恒是愿意当一辈子的曹魏之臣的。
至少,是至今为止,都愿意。
如果,天子曹丕也愿意,真心信任的话。
唉
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仇寇。
子初,朕若不负汝,望汝亦不负于朕。
曹丕心中有了决断,也终于可以,用平常心来品尝喜爱的蒲萄。这次,他觉得蒲萄,吃到嘴里的味道,甜味比酸味要多得多。
初五年,公元224年,秋九月,下旬。
天子曹丕下诏,追魏武帝旧事。将先帝养女、征南大将军之妻夏侯若君,归入曹氏皇族族谱中。封为南乡公主,食邑两千户。
又下令朝廷百官,录征南大将军多年征战的勤勉和此次荆南大胜之功,升迁骠骑大将军,增食邑千户,领荆州牧。以夏侯衡为使节,前往南中宣诏,授陈恒假节钺,督荆、益、交州兵事。
夏侯衡得令后,急忙启程,还尚未赶到南中,就有让天子曹丕觉得此番封赏很英明的事情传来。在冬十月上旬的时候,交州的战事终于尘埃落定了。
原本与马谡部、廖化部势均力敌的交州刺史吕岱,被狡狐陈恒派遣魏延,引两万兵卒千里奔袭,从后方忽然杀出。前后夹击之下,吕岱麾下士气崩溃,大败。
魏延胜了以后,亲自率领精锐穷追不舍,终于在苍梧郡的猛陵县,将吕岱斩杀
并且将他首级传示苍梧郡,作为攻心之计,让江东兵卒皆无战心,投降者无数,逃亡者无数。苍梧举郡,都换上了曹魏的旗帜。
而原先借助诸葛直水军,走海路驰援交趾郡的全琮部,得到吕岱兵败身死的消息,无奈从海路撤退回南海郡驻守。
让整个交州,除了挨着扬州的南海郡之外,皆被曹魏占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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