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和柳老师探讨了抑郁的根源。当然,不能把病毒的影响包括进来。
柳老师说,心理学上有个词语叫思维反刍,这里的反刍就是反复回忆。但是心理有问题的人会强化自己的回忆。
如果思维反刍的是负面的经历,比如战场上的血腥,比如失去家人的悲痛,就会成为抑郁症。
而如果思维反刍的是正面的,比如比赛得了第一,比如某些幸福的片断,就会成为躁郁症。
我第一次听到躁郁症这个词,但是柳老师没有展开来讲,她一直讲的就是抑郁症的问题。
我理解了抑郁者的自杀倾向,抑郁会让人失去生命中的自信与快感,从而最终会选择自杀让自己解脱。
柳老师感叹:“抑郁症患者甚至比心理治疗师还要了解自己的一切,包括自己的心理问题。”
对于治疗抑郁症患者,柳老师是悲观的。除了抗抑郁的药物,心理治疗很难很难。
“你妈妈抑郁最主要的原因,是受到了暗星人许昌荣的欺骗。但现在她能跟着你爸爸去巴黎,也许能够缓解她心理问题的办法。”柳老师说。
提到我爸爸妈妈,我们又相对沉默了。因为,我们绕不过的就是,他们都是再生人。
而柳老师认为,他们已经不是我原来的爸爸妈妈了。
【2】
从柳老师家出来,走在人流涌动的大街上,一群女孩洋溢着快乐的笑容经过我身边,她们的高跟鞋咔咔地敲击着人行道,声音十分清脆。
我一时十分恍惚。是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感觉?外面的世界就在我们身边,但似乎又与我们是完全隔绝的。
我所做的一切,无论超现实的还是现实的,的的确确在这个世界上发生着,但似乎又与整个世界毫无关联。
我叹息了一声,打算去纽约,去见荞莉。
我忽然又想起,荞莉也是再生人啊。
那么,现在的荞莉,是不是原来荞莉?是不是佩顿先生曾经的妻子?是不是荞莉娜原来的妈妈?
我不由得苦笑一下,让自己忘掉这个念头。
我不能再受柳老师的影响了。要不,我也会抑郁或者疯掉的。
我给樱杏子拨打电话。
“你好,浩宇,你在哪儿?在逛街吗?”樱杏子的电话很快接通了。
“樱杏子,我准备去纽约找你。我和荞莉娜联系上了。”我说。
“那你过来吧。”她说,“别忘记逛街的时候给我买件礼物。”
“荞莉现在的情况好吗?”我问她。
同时,我心里抱怨着她,你一个智能机器人,要的什么礼物啊?
“小郭先生,你是不是过晕了?她刚刚失去了最爱的男人,女儿又被外星人劫持了,你说她能好到哪里去?”樱杏子对我的问话很是不满。
“我,我是说,我到的时候,荞莉娜打算与她通过粒子连接,荞莉娜想让妈妈不要担心她。”我尴尬地说。
樱杏子沉默了一会儿,问:“你什么时候到?”
“我现在就过去。”我说。
但一股凉风吹来,我忽然改变了主意。
“不,我一个小时之后去吧。”我改口对樱杏子说。
“你可真是善变啊。”樱杏子说完就挂上了电话。
我知道自己见荞莉之后,就要和樱杏子一起去幽灵星球。
我不知道荞莉娜是不是真的能在那儿等我们。但我要到3星球,就必须去那儿,那儿是荞莉娜说的空间入口。
【3】
我瞬移到爸爸的墓地所在的山坡。这个山就是八宝山。
八宝山被殡仪馆的拿来命名,似乎充满阴冷之气。
我还以为自己会很难找到爸爸的墓碑,毕竟十二年没有来了。
但是,我瞬移的误差仅仅在一百米的范围内。
也许,我的记忆都是潜意识的,我只要去过某处,就能够瞬移而止,并不需要刻意定位。
那块刻着我爸爸名字“郭章升”的黑色墓碑,仍然清晰可见。
不过上面的时间“1984年12月-2027年5月”的字样,因为岁月的锈蚀,却模糊了很多。
现在是2039年5月了,爸爸已然死去了十二年了。
墓碑周围很多杂草已经清除了,墓碑前面放着一束枯萎了的鲜花。
那显然是柳老师放上去的,她说她来过,每年都来。
除了柳老师,这个世界上竟然没有人还记得这儿埋葬着一个人。
忘记这个人的,包括我,死者的儿子。
我也许应该给自己找一个借口,那就是我永远不相信我的爸爸已经逝去了。
所以,为了不让爸爸真的逝去,我所做的一切就是复活他。
而且,我做到了,不是吗?
但是,柳老师却残忍地提醒我,尽管我爸爸复活了,而这个墓碑下面,仍然有一个死去的人。
这个被她杀死的人,我的爸爸,却并不因为再次复活而令她安心。
也许,柳老师是唯一一个仍然纪念这个人的人吧?
【4】
我把枯萎花拿开,把手里的一束刚刚采集的野花放在墓碑前。
夕阳下的山风吹过,天上各色的云也在快速流动。
我仿佛看到了十二年前的我,六岁的我,在爸爸的坟前哭泣的我。
我看到抱着我的比尔叔叔,我睡在他怀里,脸上满是泪痕。
我看着那个痛苦的孩子,那个睡着仍然抽泣的自己,心中不由得悲从中来。
我的身影投在草地上,我已经很高大的,而且觉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