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降之意后。乃尔不花不禁面如死灰,半晌做不得声。他心中明白,这般雪夜之中,纵然自己纵然率军侥幸逃脱而去,只怕明日这三万余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的手下士卒也要在风雪的严寒中丧生大半。夜间视线不明下混战,纵然会给明军造成巨大的伤亡,但只怕自己连同手下士卒势必给兵力占据巨大优势,且士气如虹的明军杀得一个不剩。

苍穹中的雪越发大将起来,一个千夫长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弯刀,兵器脱手落地。紧接着便是数十人,成百上千的北元将校士卒抛弃了手中的兵器,犹如平静水面上的涟漪,逐渐荡漾开去。黄金家族的皇帝已然身死,使得这些士卒将校早已失去了效忠的对象,加之昔日冯胜俘获纳哈楚手下二十万军民后,也曾放走数万不愿前往北平的北元军民,许多人昔日也曾听闻明朝大军不会滥杀降顺之辈的事,今日山穷水尽下走投无路,他们再也兴不起做那困兽之斗的心思,不约而同的存了降顺求生的念头。

咬住颤声问道“听闻昔日元朝官员投降后……”眼见周围那些面露惊惶之色的一众手下纷纷丢下了兵器,眼见军心溃散,口中的话语嘎然而断,再也出不得声来。

大雪纷纷而下,数万手持火把的明军缓缓靠近了北元大军营地。

朱棣,朱权率领一众手下将校来到元军营地门口,眼见落雪纷纷之中黑压压一片跪倒的人影。听得观童解说后方才知晓,为首的便是乃尔不花,咬住两人显见得归顺之意甚诚,不由得放下心来。

火把照耀之下,乃尔不花眼见得朱棣所骑的汗血宝马正是昔日脱欢进贡给托古斯帖木儿之物,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悲哀和凄凉。

朱棣当即传下军令,让张玉率领五千明军入营,收缴元军兵器严加看管。自己和朱权手下数万明军在元军营地外围扎营。

明军的帅帐之中,朱棣,朱权二人正自听乃尔不花,咬住两人诉说草原上目下的形势。

原来蒙古部族其实是对于草原上大大小小,数之不尽部族的一个统称。大致可分为草原蒙古和森林蒙古两部分,而脱欢父子所属的卫拉特部族就是森林蒙古中最为强大的一支。蓝玉捕鱼儿海大捷,扫灭金帐元军,托古斯帖木儿父子殒命之后。卫拉特首领马哈木自立国号瓦剌,凭借其骁勇善战的卫拉特骑兵,逐渐降服森林蒙古中的其他弱小部族,瓦剌隐然已在缓缓崛起。而乞儿吉斯部族的首领贵力赤不但收容了在捕鱼儿海侧侥幸逃生的不少北元官员,更扶持一个名为本雅失力,据称拥有黄金家族血脉的鞑子作为傀儡称汗,去北元国号改称鞑靼。年余之间,鞑靼和瓦剌为争夺地盘,扩充实力,在草原上已然是连番激战。乃尔不花,咬住之所以投降大明,除了山穷水尽下为势所迫外,更为惧怕军力大损下逃回草原,落到脱欢,贵力赤手中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待得马三保转述咬住的言语,朱权心中不由得恨恨不已,暗自忖道上一次脱欢束手就擒之际,没有斩草除根,当真是纵虎归山。

眼见手下亲兵押送乃尔不花,咬住等人出帐。朱棣断然说道“瓦剌也罢,鞑靼也好,皆是蛮夷之辈,对我汉人江山必存狼子野心。以为兄看来,绝不容任何一个游牧部族一统草原,才最为符合我大明的利益。”

朱权闻言不禁微微颔首,心中暗自想道汉时匈奴,唐时突厥,宋时的女真和蒙古,这些游牧部族残忍好杀,崇尚征战,一旦强大起来则必然给中原汉人王朝带来巨大灾难。眼见乃尔不花等人远去的背影,转头对朱棣沉声道“四哥,我军虽则大获全胜,俘获这群鞑子,但今夜大雪纷纷,难保不会有变,不如将这些鞑子头头脑脑的尽数交予小弟看管。”

朱棣首次统军征战便即大败乃尔不花,俘获三万余元军,心中难免有些志得意满,此时听得朱权这般言语,脑子中逐渐清醒下来,颔首同意朱权所请,并当即传下军令,今夜所有明军除开伤重难支之辈外,其余士卒分为两轮看守北元俘虏,上半夜由张玉统军,下半夜由朱能领军,以防不测。

朱权疾步出帐,对风铁翎传下军令,将俘虏中自乃尔不花,咬住到万夫长,千夫长,百夫长等数百人尽数押送到明军大营看管。

深夜之中,雪花自苍穹中纷纷扬扬的洒落下来,飘落到营帐门口熊熊燃烧的篝火之上消失无踪,天际之间显得一片万籁俱寂。

朱权将手中擦拭后的三尺长剑缓缓落鞘,转头对风铁翎沉声说道“大军一路南归,乃尔不花,咬住等人便由老爷子手下看管,若有风吹草动,便要当机立断。”

北元士卒虽则尽数缴械投降,毕竟尚有三万余众,且近在咫尺之间。朱权这般担忧自有其道理所在,风铁翎也是久经沙场的宿将,对朱权的言语自能心领神会,微微颔首下便即出帐,自到军中吩咐。

秦卓峰将温热后的烈酒斟上半碗,递给了端坐一侧烤火的方劲松。

方劲松平日里不甚好酒,此时眼见甲胄上点点血渍,回想日间血战元军的激烈之处,胸中只觉荡气回肠,接过酒碗后一饮而尽,抹了抹嘴唇后低声叹息道“大明皇帝素不杀降,倒是和昔日汉王,张士诚颇有不同。”

“这些狗鞑子,昔日将咱们汉人百姓欺辱得猪狗不如,若是换了二十年前在汉王军中之时,为兄早将他们的狗头一个个的揪将下来。”秦卓峰闻言颇有些恨恨不已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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