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当蓝桥再睁开眼,看到的却是漫天的晚霞。
空中翻滚的云团,被火红的夕阳一照,变幻出或金、或橙、或赤、或紫的绚烂光彩,明暗交错的瑰丽景象让蓝桥仿佛进入另一个梦境。
恍惚之间,他好似和白雪音在天莲峰的流仙台上披霞舞剑,白雪音脚踏茫茫云海,活脱脱便是九天琼楼上的仙女。场景变换,黄昏时的岳阳城出现在他眼前,李静姝风情万种地走在他的身边,发尾的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场景再变,他又来到河西的山丹河畔,凌羽飞抱着不省人事的李珠儿,走进刺眼的霞光之中。
“你醒了?”风夜菱关切地从一旁探出脑袋,柔软的发到垂在蓝桥的脖子上,痒痒的。
“我睡了多久?”蓝桥嗓子干得几乎冒烟,倏地坐起来道,“我们到哪了?”
风夜菱递过一只水囊,替他拔下塞子道:“喝点水吧,这水有点甜咧。”
蓝桥咕嘟咕嘟连喝了几口,这才观察到自己正身处在一座峡谷的谷底。这峡谷南北走向,北面的谷道略向西斜,两侧悬崖都是森然的黑色玄武岩,几十丈高,一根根呈粗大的六棱状,剑一般插下来,极为壮观,让人既叹服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又不禁产生一丝莫名的寒意。
谷底是三寸多长的草地,间或有几株大树,因为天气寒冷,放眼望去尽是枯黄之色。一条小溪从西侧崖壁的裂缝里淌出,潺潺穿过草地,蜿蜒向北而去。
琅琊军的战士三五成群,坐在草地上休息,或啃几口干粮,或话几句家常,战马则聚集在溪边,贪婪地啃嚼着枯草,畅饮着甘冽的溪水。
“昨晚从庄家村逃出来,我们连夜赶路,翻越了一座不知名的山峰,又走了百多里的山路,才在半个时辰前抵达此处。”风夜菱静静地坐在一边,解释道:“这边和庄家村都属于黑铁山区,我哥问了附近的猎户,说此地叫黑石峡,只要穿越这条峡道,就可直抵淮河南岸。”
“那为何在此处停下?是累得走不动了还是前面路不好走?”蓝桥环视着周围的环境道,“我总感觉这是处险地。”
“你两样都说中了。”风夜菱苦笑道,“因为前些日的降雨,积水都灌进谷来,北面的峡道尽是淤泥,马腿踩下去就拔不出来,必须用树枝或碎石铺路才能行进。但我们昨夜便没休息好,连日连夜地赶路,人也好马也好,也真是太累了。”
蓝桥看向北边的谷道,果然见到有不少琅琊军的战士站在泥泞的草地里,正费力地砍伐树木或搬运石头,为准备北行的大军铺路。
风夜菱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接着道:“我哥派了斥候去看,斥候用足了一个时辰才回来说,这段淤泥谷道有十几里长,就算我们全员投入铺路,也得三四个时辰才能完工。然而大家本来就累,蓝祖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追上来,必须保持战力,所以我哥就让战士们轮流去铺路,每次去一百五十人,半个时辰轮一次,其他人则原地休息。”
蓝桥想到己方这次深入敌后的行动,看着草地上随意搁置的旗帜、刀矛和盔甲,还有瘫坐在地上没精打采的战士们,忽然生出一种悲寂的心绪,脱口吟道:“丹霞蔽日,采虹垂天。谷水潺潺,木落翩翩。孤禽失群,悲鸣云间。”
“失群又如何?”风夜菱手指张开,做了个老鹰抓人的姿势,笑道:“咱们就算是孤禽,那也是一只无所畏惧的雄鹰。”
蓝桥见风夜菱仍保持着信心和斗志,心生感触,有些自责地道:“所以我几乎睡了一整天?为什么不早些叫醒我?”
“我爹这么吩咐的。”风夜菱若无其事地道,“他说这样有利于你伤势恢复。”
蓝桥这才想起昨晚被人砍了一刀,伸手去摸时,发现早被包扎妥当。
“还疼吗?”风夜菱关切地问。
蓝桥心中泛起一阵暖意,摇头道:“不疼了。”
“疼我也没辙咯,最多帮你揉揉。”风夜菱狡黠的一笑,刚想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忽见武羿和谢雪初一前一后地朝她跑来。
这两人脸上带着激动和兴奋的神色,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跑到风夜菱的面前,谢雪初停步时更是一个踉跄,险些撞到蓝桥。
“怎么这么冒失?”风夜菱轻声责道,“果然是年轻,别人都在抓紧时间休息,你们却还有工夫追跑打闹。”
武羿少年心性,虽被风夜菱责怪,却丝毫不放在心上,挫着冻得发红的手道:“小姐你猜,那边的岩缝里有什么?”说着他伸手一指,指向西侧悬崖上那道有溪水流出的裂缝。
“有话说话,猜什么猜呀?”风夜菱笑骂道,“你们俩钻进去了?”
“那里面有个好大的瀑布!”谢雪初眼睛里放着光,连说带比划道,“岩缝虽然狭窄,进去以后却别有洞天,不但有瀑布,还有好大一丛花,可好看了。风姐姐,蓝师兄,我带你们去看吧?”
风夜菱见武羿也连连点头,蹙眉道:“你师兄还需要休息,等他先……”她话还没说完,蓝桥已拍拍屁股站了起来,拉起她的手笑道:“走吧,咱们去看看。”
四人沿着溪水走到那狭窄的岩缝旁,隆隆的水声清晰可闻。蓝桥上前试了试,发现必须侧着身子才能一点点移进岩缝,转头对风夜菱道:“你不会钻不进来吧?”
风夜菱没好气地白他一眼道:“看你话说的,本小姐窈窕淑女,会钻不进这个?”
她脱掉靴子,踩进脚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