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梦到了她在泰坦尼克号上,巍峨的巨船破开千层浪花、迎风起航。日落时分,漫天玫瑰紫的云霞在秋香色的夕幕上散开,她伸开双臂、迎着晚照微风立在船头上,有一个人从身后环抱住她,他用沙沙的声音说:“我爱你,爱了很久很久了。”
她觉得开心极了,又觉得这种开心似曾相识,就像是在午曦下把一块小小的草莓蛋糕切成两份、莓红色的果浆从切口缓缓流下。这样明媚的阳光,她这样开心,说一定要拉个帘子,然后和她吃蛋糕的那个人说了一句什么——那时就是这种开心。
她终于兴奋地回过头,想要看清说爱自己的人的脸,可她还没有看清他的脸,四周就坠入了墨蓝的夜晚,只有漫天的繁星,泰坦尼克号终于沉入水中,她躺在一块湿透了的甲板上,她冷得牙齿都打颤,却眼看着最后一艘救生船往反方向去了,有一个男人从救生船尾被推了下来,那个男人右眼角有一颗黑痣,原来是易与谦。推他的那个人雪白的皮草上别了一只黑郁金香的胸针——那个人竟然是林译伊!
“对不起,我弄丢了……”她一惊,突然就一个声音从甲板的边缘传来,她低头去看,彭与彬吃力地想要抓住甲板的边缘,可他发梢都结了无数的霜粒。她想去拉住他,可他已经冻死了,他连最后一句话都没说完,就这样松了手,她眼见他沉下去、一点点沉下去,落入无边的黑暗,她眼前却是一片荡漾着温暖金辉的午曦……
思郁第二天醒来之后,头脑仍然是昏昏沉沉的。
梦中的残缺的片段在她眼前闪现,只有床头柜上留了两个草莓蛋挞、却已经冷了,原来现在已经日上三竿。
也怪不得彭与彬神龙见首不见尾。
她知道今天要做什么,所以她利落地披着长发,穿上了高跟鞋和剪裁修身套装,还特地戴了墨镜擦了口红。这才打车去了分公司,因为原本是先考察再讨论的,但她昨天和冯静商量换了顺序,昨天企划案的诸多事宜其实都已经商讨好了,就还差最后确定以及一些项目的实地考察——也就是巡榕城一中。
所以她必须要穿出和校友会上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但今天在确定企划案的会议后,冯静商量说:“其实考察学校最好的方式,就是在学校食堂吃一顿饭,然后再随便找个班听半天课、拉几个学生聊几分钟。”
她却避开话题说:“要到午饭时间了吧?我早饭都没吃,正巧啊,今天总没人请什么杨总经理吃饭吧?那冯姐找几个人一起吃饭啊。”
冯静居然什么都没问,直接打电话叫了分公司高层,那些老油条也是很给面子的,席间思郁懒得说话,几只老狐狸就自动活跃气氛。
吃完饭老油条们走了后,思郁又和冯静商量说:“冯姐,现在是学生们的午休时间,而且榕城一中也在市中心,要不我们还是慢慢步行过去,也当消消食怎么样?”
面对思郁这样的变换无常,冯静竟然也不生气,只是说:“也好,多运动有利于健康。”
其实思郁还是不想再去榕城一中,哪怕她现在这样光鲜。
思郁穿着高跟鞋慢慢地走,那最有气质的十厘米高跟鞋啊,冯静也是提着公文袋和她慢慢地走,但冯静穿得是平底的牛津鞋啊,思郁想,算了算了,权当自己作孽吧。
就这样慢慢地走,从人流交织的益华广场,到绿荫相映的榕树林荫道,终于还是到了那白匾红字的榕城第一中学。思郁戴上墨镜,可是她感觉自己全身都懒懒的、懒得动、懒得走进去。倒是冯静,仿佛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所以冯静在校门口就主动打电话联系校长。
还是那个校长啊,只是皱纹多了、头发白了,还是那个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就指着学生破口大骂的校长,就是一只奓毛的猫咪、连外强中干的纸老虎或者假借虎威的狐狸都算不上,纸老虎和狐狸好歹不会欺软怕硬——他看见思郁和冯静就满面堆笑地迎上来,他笑盈盈的样子实在是很难和那个厉声责骂自己的样子对等起来。
思郁看着冯静在前面和校长说着什么,然后她看见校长眯笑的眼睛惊愕地睁开,他打量了一眼思郁,接着他又是满面堆笑,点头哈腰地走过来,对思郁奉承道:“原来这就是易少夫人,我这辈子能够见您一面,真是三生有幸,您不仅拥有一副花容月貌,还年轻有为啊!”
可思郁怎么隐约记得也是他说自己败坏校风呢?所以思郁连正眼都没有给这个校长,踩着高跟鞋就踏上了那石铺校道,校道上不断有穿着校服的学生从他们旁边走过,震惊地打量反常堆笑的校长和这两个职场女人。
冯静也知趣地退到思郁的右后方,这个校长原来也热衷于热脸贴冷屁股,他跟在思郁的左后方,开始滔滔不绝地和思郁讲榕城一中的校史:“易少夫人,我校的前身源于清末的洋务运动,民国时正式成为女子学堂……”
思郁看着眼前红白相间的影子一团团略过,她只是边走边静静地听着,直到这自以为是的校长说道:“我校近几年屡次出市高考状元,我校也是由榕城进名校的必经之径,譬如三年前的传奇江心娱,以市第一省第十的成绩考入了沪宁大学,这是一个值得骄傲的成绩,对吧?就像少夫人也是任职于管理层的,也知道考入一个好大学的必要性,我们榕城一中的资本就在这里,对了,不知道少夫人是哪所大学毕业的?我们搬迁后要扩大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