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与今夜的场景交叠。
还是一片恶毒的谩骂、无端的指责,她也一如七年前般呆在了那里,脑中嗡嗡作响。
七年来一幕幕在思郁脑中,无言唯有泪千行。
原来回到起点,她还是一叶孤舟,在污浊虚伪的人世间,被风吹雨打、蹂躏践踏。
陈媛媛那个得意的表情更是一如昨日——她见思郁一如七年前的那个傍晚,她就知道,郅思郁永远都会没入尘土,只能呆在最龌龊的角落,郅思郁怎么可能配得上这么好的戒指呢?
陈媛媛知道自己“众望所归”,她也毫不客气,直接把思郁扯到酒桌旁,用一只手把思郁的左手腕摁在桌沿上,她低下头用几乎贪婪的目光盯着那枚钻戒,然后迫不及待地伸出另一只手,就用她涂满丹蔻的手指,一点一点地靠近思郁左手无名指上那只不凡的订制钻戒。
思郁近乎绝望地闭上眼睛。
她百口莫辩,只要戒指一被摘下来,他们都会觉得,这样的夺目,只会被陈媛媛这种的红衣美人拥有,而她这个一身尘灰的女人,永生永世,都将被钉在耻辱柱上,然后呆在最阴暗的角落、不得翻身。
而此时的陈媛媛也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会在七年后被几乎疯狂地报复,曾经被自己欺负得回头土脸的人、最不起眼的人,竟然会乘风破浪,这样踏遍拍岸惊涛,来饥食渴饮自己的血肉。
但从此午夜梦惊回想起来,她想起再一次看到那个男人时,她心底深处是恐惧的、深深地恐惧。
陈媛媛那涂满丹蔻的手指还差一分才触及戒指,思郁左手无名指上那枚璀璨的戒指啊,她心里暗自窃喜,却不妨,一只修长的手突然闯入视野。
那双手用力地扯开她靠近的手,那人手劲太猛,陈媛媛不由得往后退了半步,高跟鞋跟踩到了她的鱼尾裙摆,她收不住势,另一只固定住思郁左腕的手也松开了。
那个人却毫不怜香惜玉,再把陈媛媛的手就势往旁边酒桌一甩,陈媛媛的大半个身子,就这么狠狠地摔在的酒桌的边沿上,酒桌也狠狠地震了一下。然后她的身子吃痛又继续顺着酒桌边沿往下掉落,陈媛媛的手下意识地抓住了雪白的桌布,却害得桌布和她一起往下滑。顷刻间,那酒桌上的酒杯饮料失去平衡噼里啪啦地往地下摔,有的绽开一地水渍,有的滑落到了陈媛媛的身上,那礼服也变得凌乱狼狈。
彭与彬扔开了陈媛媛后,就把思郁揽入怀中,然后抱着她退了几步。
思郁仍旧是懵懵然的,她即将被暴风雨吞噬殆尽,可彭与彬——她的丈夫,法定丈夫,
在她最羞辱的一瞬间犹如天神降临人间,他将他拥入怀中。他的怀抱那样的宽厚温暖,好像世界上最安全的避风港,就像在温暖的秋光中,咬一口软软的草莓蛋挞,让人安心踏实。
如果可以,女人总是愿意燕雀处堂。
如果可以,男人总是会慢慢榨干金丝雀的唾液。
她无助地抬眼望着他。
在灯火阑珊中,他绷着脸,但下颚的弧线却是坚毅清晰的,在春寒冷酷下,他的垂下眼,但炯炯的眼眸却是温柔蒙昧的,就像在她紧张踌躇时,他说:“我都依你。我什么都依你。”
哪怕是假的,可总是暖的。
一口气仿佛是在动摇。
但彭与彬垂首凝睇思郁惊惶无措的眼睛后,不过瞬间,他就抬起了头,他开始打量着那一片狼藉、还有狼藉中狼狈不堪的红衣女人——多年不见却本性难移的陈媛媛。
思郁心里一颤。
陈媛媛心里也是一颤——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一身看似再普通不过的黑色风衣修身裤,可他死死地盯着陈媛媛,仿佛被困多日的狼,突然有一天看到了抓他的猎人,然后,他仇恨、凝视、伺机,那双眼睛仿佛结了尖利的冰,又好似灼了熛溅的火。
周围的议论声随着彭与彬的到来压下了一些。可不过数秒后,又掀起一阵狂潮,周围终于开始有一些陈媛媛的小姐妹反应过来,几个人走上来开始一左一右地架起陈媛媛。
陈媛媛定了定神,周围人都在看着这一幕。
平时春光满面的她此刻却满身污秽、蓬头垢面——都是因为这个郅思郁,这个早就应该在泥土里不得翻身的郅思郁,她觉得生气极了,周围也有人在开始继续地指责郅思郁和这个男人,她心里稍稍有了底气,就极力忍住怒火,咬咬唇挤挤泪,说:“先生,您这是做什么?”
“你说我做什么?你又是在干什么?”彭与彬淡然道。
“我……”彭与彬的这一剂巧力,在大庭广众之下,倒让陈媛媛一时不知如何接话,于是她用力按了按小姐妹的手,小姐妹老师会意,怒声接话:“你们这对穷酸的野鸳鸯是来砸场子的吧?女的见财起意,男的粗俗野蛮!这里是榕城第一中学的杰出校友会,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的吗?你们混进来混吃混喝不说,还打伤了媛媛姐,当心把你们都抓到局子里去、把牢坐穿!”
周围开始有“杰出校友”附和。
“是啊,这两个人哪里杰出,丢了我们一中的脸。”
“穷就算了,连基本的道德都没有,社会败类。”
“打伤了人还不道歉负责。”
“来校友会不会换件好点的衣服吗?言谈不能注意一些吗?”
……
“我当时什么都不知道,他就是世界的边疆。”
她就像一只受了惊的鹌鹑,她恐惧往彭与彬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