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案情仍然是扑朔迷离,并没有什么太多的进展。对于周尔雅与韩虞的利好消息,就是纪美云终于回来了,他们可以当面盘问一下这位当事人。
说起来纪美云就算不是最重要的嫌疑人,也必然与案件有关系,但偏偏黎宝珠一出事,她就坐火车去了南京参加堂会,一去就是一个礼拜,到今天才回到百乐门。
金老板赶紧按约定给周尔雅打电话,安排纪美云问话。
周尔雅也没耽搁时间,叫了韩虞,驱车前往百乐门。纪美云被安排在单独一个会客室,金老板在里面陪着她。
——纪美云今年不过十九岁,按照时下的时髦烫了头发,努力想要成熟事故,脸上却还有些未曾褪去的稚气,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滴溜溜乱转。
——却全无愧疚、恐惧的神色。
她有一种轻浮的纯洁,天真的浪荡,让人目光难以在她那张少女的脸庞上离开。
这样的女人,怎么都不像是杀人凶手。
——但这张脸同样也看不出来能做出诅咒他人的事儿。
韩虞在心底叹气。
这个世界把如此美丽的人儿都变成了鬼。
“你知道黎宝珠小姐的死讯了么?”
周尔雅却没有怜香惜玉的态度,一开口就直接询问。
“知道了啊!”纪美云的语气满不在乎,甚至有一点儿不耐烦,与韩虞预料的一样。对于黎宝珠的死,她的关心程度甚至没有超过自己的手指甲。
事实上她一直就在端详着指甲的花样,甚至没抬头看周尔雅与韩虞一眼。
“什么时候知道的?”
周尔雅追问。
“我想想……”纪美云瞥了金老板一眼,“大概是上个礼拜二,金老板给我打电话,让我回来。”
韩虞皱了皱眉,“那你怎么不回来?”
纪美云耸肩,“我不过是个小小的舞女,在张大帅府上,能想走就走?”
这个理由绝对说得过去,堂会未完,大人物不放人,别说是同事死了,就是爹娘死了都不敢回去奔丧。
周尔雅点点头,这才换了问题。
“你化妆室里面那个人偶,是你的么?”
那诅咒人偶随随便便就挂在镜子上,没有一点儿掩蔽的意识。
“是啊。”
回答还是一如既往的干脆利落,“黎宝珠那臭婊子,我就是看着不顺眼,所以挂个小人来咒她。没想到她还真的死了,真是恶有恶报,坏事做多了,就有报应!”
“美云!”
金老板厉声喝止。
纪美云撅了撅嘴,嗤了一声,不以为然。
她一点儿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当然也不会觉得承认有什么问题。
“那你有没有参与谋杀?”
韩虞开口询问。
如果只是诅咒人偶,在现代社会就不算任何犯罪,顶多就是在道义上谴责。
“当然没有。”纪美云毫不犹豫否认,“我怎么知道她得罪了哪里神仙,被人活活勒死,活该!”
她仍然毫无保留表达着自己对黎宝珠的恶感。
这么理直气壮的嫌疑人,韩虞也还是第一次见,她似乎一点儿都不担心自己会被怀疑。
毕竟她没有可靠的不在场证明,而黎宝珠出事之后,她又匆匆忙忙离开了上海,怎么想都觉得很可疑。
黎宝珠死去的当天下午,纪美云声称自己在家中睡觉,到晚饭时间才匆匆忙忙起身出门,到百乐门的时候早就出事了,只是当时她还没得到消息。
当晚她心情不大好,又有点头晕,只出场了一个多小时,就请假回去休息,第二天一早就去了南京。
——这一长段时间,都没有什么人可以证明她到底在哪里。
韩虞的脸色渐渐严肃。
下意识他想相信这个少女不是杀人凶手,但黎宝珠的前车之鉴,让他不敢这么容易相信别人。
他还想从不在场证明入手,再细细询问一次,周尔雅却又岔开了话题。
“你这个人偶,是从哪里得来的?”
他突然问了一个好像和案子没什么关系的问题。
纪美云已经承认诅咒人偶是她的,证明了她对黎宝珠的恨意,也就是说,她确实有杀死黎宝珠的动机。
但……这人偶是从哪里来的,和案子本身有关系么?
韩虞诧异地望着周尔雅。
“我自己做的。”
纪美云似乎不想回答关于自己不在场证明的问题,倒是对诅咒人偶没什么好隐瞒,“这东西都只有自己做的才灵验,百乐门里面哪个舞女不知道?都流传几十年的东西了。”
还有这茬?韩虞一愣,转头看着金老板——这一点金老板可从来没有提过。
金老板也有些发懵,摊开双手苦笑,“这我可真不知道。”
他是百乐门的老板,但私底下这些舞女们的情绪和仇恨,他却一点儿都不了解。
诅咒人偶,传说是在前清时候就流传下来的法子,百乐门在初创的时候,就有人用厌胜之法咒了当时的头牌红姑。
“这传说我倒听过。”
金老板是当故事听的,说那时候红姑因为生意好,经常欺负同班的小姐妹,小姐妹不忿,就请了高人做了一个诅咒人偶,悄悄藏在红姑的床底下。
此后不过三天,红姑就上吐下泻,掉头发掉得厉害,很快就丢掉了所有的客人,最后在百乐门楼顶一跃而下,了解了性命。
“这大概是二十年前的事儿了。”金老板皱眉,“当时具体情况是不是这样我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