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您看这人多眼杂的……不如咱去前面的酒楼里吃?”
苏培盛依旧不死心的做最后的挣扎,四爷却充耳不闻,颀长的身子略微一矮就钻进了那用几根木架子搭的简陋棚子里,目光一扫,脚步就往那西边角的方向而去。
苏培盛只能快手快脚的赶过去,利索的擦净了长木凳,然后铺上垫子伺候着他家爷坐下。
待四爷落座,苏培盛就熟门熟路的开始清场子,那馄饨摊摊主自然是识的这贵人的,即便这些年来这贵人也没来过几次,可就这贵人通身的贵气哪怕来过一次就足矣令他记忆深刻。手上正煎着的锅贴也不煎了,那摊主赶紧重新和面调陷,那手上的活计做的是前所未有的细致。
从两位贵人进了这棚子里起,那刘婆子就吓得一颗心噗通噗通直跳,活了这么大岁数的她还是头一次这么近的见着贵人,封建奴性思想让她习惯性的卑微习惯性的畏惧,甚至就连出现在这通身气派的贵人老爷面前她都唯恐污了贵人老爷的眼,所以打从这俩贵人一进门她就下意识的想拉着花花快点离开,要知道这些贵人们可都是惹不得的,若是看她们不顺眼,那可是随便动动嘴皮子就能令她们丢了小命的了,她们这些没权没势的小老百姓见着贵人还是远远躲着点好。
花花从记事起就一直跟着张子清生活在一块,而那张子清这西贝货又岂会给她闺女灌输所谓的奴性思想等级观念?所以那刘婆子要拉她走的时候她万分不解,抬头奇怪的看着刘婆子:“为什么要走啊?咱的饭还没吃完哩,锅贴可以打包带走,可馄饨咋打包呢?再说娘不是说去买卤煮了吗,过会就要回来了,到时候娘找不着咱俩那可咋办哩?”
女童的嗓音清脆,声音虽不大却也不小,足矣令棚子里的人听个清楚。看着这小女娃子年纪不大,也就四五岁的模样,说起话来却口齿清晰条理分明,一点也没有其他孩子的胆怯瑟缩之态,倒是落落大方的,看着还真不像一般穷苦人家养出来的孩子。
因着昨晚无厘头的梦境,所以此时此刻的四爷尤为见不得孝子出现在他面前的,这厢心里头不得劲的四爷脸色刚一发沉,那厢苏培盛就赶忙来到那婆孙俩跟前,掏了锭银子搁在桌上,打着眼色,赶紧点的走吧。
见着其中一贵人冲她们走来,刘婆子吓得魂不附体,哆嗦着手一把捞过不明所以的花花,连连告饶了几句,银子也不敢拿甚至连饭都不敢打包,然后抱着花花急忙出了棚子,也不辨方向,犹如后头被狼追似的,飞快的迈着两条老腿一口气跑的没影。
苏培盛哭笑不得了会,然后就收起了银子,转身朝着他们爷走去。
照例从袖口掏出绸布包裹的碟子勺筷,擦净后小心的搁在桌上,过了不一会那摊主就手脚麻利的端上了热腾腾的羊肉馄饨和煎的金黄的锅贴,苏培盛挥挥手让那摊主先去忙其他的,而他则谨慎的掏出几根银针,一一都试过后却仍旧不放心,这回他却是不管他家爷脸色是如何的冷了,非得试吃后才敢让他家爷入口。
“别杵这,爷看了闹心。”
苏培盛闻罢忙嗳了声,知道他家爷今个怕是心头不顺,自然也是不敢再杵着碍他家爷的眼,刚挪动着脚步想去门口那处站会,谁知这会打门口处进来了个人,苏培盛起先也没在意,也就随意的一瞥,谁知这一眼待看清了这人的容貌,脑袋顿时懵了,使劲搓了下眼甩了三下脑门,下一刻如见了鬼一般噔的双目暴睁。
四爷正夹了块锅贴刚欲送入口中,却见苏培盛怎的还杵那,不由心生不悦:“给爷滚远点。”见苏培盛仍旧没有反应,眸光顿时沉厉,冲着苏培盛就是一脚:“狗奴才,爷说话你……”后面的话仿佛被骤然掐断。
四爷的脑袋嗡了声炸了开来。
三份卤煮,张子清付过银钱后,就向那摊主借了个托盘,怕这卤煮凉了味不正,从那卤煮摊位上出来后就端着托盘脚步匆匆的往馄饨摊上赶。等她到了馄饨摊这,这一进棚子在原来的位子上没见着那熟悉的一老一小的身影,顿时环顾四周,焦急的唤了声娘,又唤了声花花,没见着人又没听见回应,顿时她就急了。
搁下托盘,张子清忙跑到馄饨摊摊主跟前,急急问道:“老板,刚就在那个位置上的老太太和孝哪里去了?我走前不是让你帮忙看着点的吗,这会怎么人都不见了?”
那摊主一听,顿时心生愧疚,小心看了眼她身后的俩贵人,忙拉过她小声道:“大妹子你先别嚷嚷,咱俩出去我跟你再仔细说道……”
张子清不耐烦的手一挥,猛地拍了下桌面,指着那位置质问道:“什么叫我别嚷嚷,我娘和我闺女好好地在你这里吃饭,我就出去买份卤煮的功夫,她们人全都不见了,我问一下怎么了?我就问你一句,我娘和我闺女究竟哪里去了!”
情绪激动的张子清自然察觉不到身后的异动。
苏培盛似乎魂都还在天外,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那张脸,一个劲的摇头喃喃,不可能,见鬼了。
四爷僵坐着,全身血液似乎逆流,肌肉却紧绷的犹如蓄势待发的猎豹,似乎在强自克制方能勉强控制自己不骤然暴起。他指关节僵硬似铁,执着筷子夹了好几次碟子里的锅贴也没夹得住,最后狠狠的将筷子戳进锅贴的皮馅中,颤抖的抬起送入口中,机械的嚼了两口,几乎囫囵咽下。
苏培盛这会多少有些回了魂,就忙转过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