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山位于长安城东,属秦岭一支脉,山势逶迤,树木葱茏,远望宛如一匹苍黛色的骏马,又称“绣岭”,古时便为皇家林园,离宫别墅众多。
德叔的墓自然不会在骊山脚下,而是在离骊山尚有十里地的一处小矮坡上。
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坟冢,遍布整个矮坡,原来长安城普通百姓若有亡故大多安葬于处,想借秦岭风水福庇,企盼自己儿孙将来飞黄腾达。
三人一狗缓缓穿过众多坟冢,不言不语,怕叨扰在这里长眠的一众孤魂野鬼。不久行至一处坟头,见土色翻新,明显是刚堆砌不久,坟前无碑无牌,只有一柄断剑倒插坟前,陈梯淡淡道:“就是这个了。”
翻身下马,陆容缓缓走到坟前,竟然不言不语也不悲不喜,只是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简陋的坟头。
吴背轻轻走上来,深鞠一躬,慢慢道:“赵先生义薄云天,孤身弑仇,壮哉壮哉。可惜此时无酒,只能以水带酒,祭先生英魂常在。”
陆容没甚反应,只是缓缓道:“德叔不喝酒,只有上次我入伍的时候,他少喝了一些。”
吴背漠然,取出水壶,递与陆容,却被他摇手拒绝,道:“让我和德叔单独待会。”
吴背略微点点头,退回几步转身行向陈梯,只留陆容一人静静的站在坟前,仿佛有无数的话在与坟中之人诉说。
北风刺骨,卷起声声风鸣,如哭似泣,此情此景下更显悲凉。
陈梯揉揉鼻子,淡淡道:“这小子魔障了?”
吴背叹息一声,收好水壶,道:“他这几日突逢变故,整个人生都颠覆了,也是难为他了。”
陈梯不以为然道:“陆家的种,这点变故再经受不了,那还了得?”
吴背有些谨慎道:“老神仙和燕敕王看来机缘颇深。”
陈梯找了一个块干净地方,盘腿坐下,虎子就乖巧的蹲坐在陈梯身边,不住用头去蹭陈梯身体。
陈梯道:“别叫我老神仙,听着难受。我和陆远有个屁的机缘,就是以前答应过陆远替他做三件事而已。”
吴背闻言心潮澎湃,一位是江湖上的武道巅峰,一位是朝堂上的权柄通天,这二人都是各自领域上最顶点的那一小撮人,可陈梯还能许给陆远要替他做三件事,可见陆远手腕之强,能量之大。
自己何时能有这样的气魄?吴背突然心中有个荒唐的想法:恨自己不能生于帝王之家。
可眼见不远处的陆容失魂落魄,又不得不感叹帝王家的苦处和身不由己。
世间则得两全法。
唉叹一声,吴背继续问道:“老神仙,额,陈大侠。”陈梯不耐烦的抢道:“陈老头。”
吴背喏喏道:“是是是,您当年在江湖上如日中天,怎么就急流勇退,甘心隐于林间避世了呢?”
陈梯闻言失笑,讥讽反问道:“你怎知我就如日中天,急流勇退了?”
吴背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好谨慎道:“江湖上现在也留有您的赫赫威名,把您和搬阳山张拂愚并称‘梯愚入圣’,可见当时你何等超然。”
陈梯嗤笑道:“什么狗屁江湖,这些人抬你一手,不一定什么时候又贬的你一文不值,这乌烟瘴气的江湖,没意思。”
吴背追问道:“那您和张拂愚二人……?”
陈梯道:“你是想问我俩谁厉害?”
吴背脸上一红,点了点头。
陈梯擤了把鼻涕,淡淡道:“张拂愚那老道的一生只修长生法,修的便是心如止水,无欲无争,所以他若是起了争胜之心,那他这一辈子的道行就前功尽弃了。至于我俩,没打过,不知道。”
吴背懵懵懂懂,问道:“那他怎还会被列为天下第一高手?”
陈梯一脸对牛弹琴道:“高不高,不是只有何人对打厮杀,才分得出的,张拂愚一身武学修为登峰造极,明眼人见他一挥手一抬足便知气运万千,势输了,便是输了。跟你说你也不懂。”
吴背连连称是,陈梯继续道:“学武之人,盛气凌人自然是好,可到了一定境界,再争强好胜,未免落了下乘,就像这赵敬德,一生都背负着仇恨,剑心怎得精纯?剑意又如何跟的上?”
吴背似懂非懂,沉思不语,陈梯一脸孺子不可教,站起身来,带着虎子,找地方方便去了。
陆容依旧静静的站在坟前,仿佛自己便是一块墓碑,一动不动,吴背看去,十分担心,却也知道这时的他,谁也帮不了,只有靠他自己才能渡过这关。
可这关,对于一个才二十岁出头的青年来说,未免也太难了一些。
不知过了多久,远远的有一人缓缓向这边行来,天甚阴沉,略有薄雾,看不太清楚。吴背只觉这人身形缓慢,一步一顿的,可是却又走很快,不一会便来到近前,十分诡异。
那人一身淡色狐裘,年岁在三十左右,脸色阴沉。腰悬一剑,较寻常宝剑略短些许。
吴背心知来者不善,赶紧迎上几步,神色紧张。老神仙陈梯还是一副吊儿郎当,扣着鼻子,斜视这边。
那人先是抬眼看了看凝立在坟前的陆容,又看了看吴背,冷哼一声道:“我就知赵敬德必有余党,哼,乐池剑派孟达在此等候多时了。”
乐池剑派!吴背心中暗暗紧张。这乐池剑派乃当世剑派大宗,秦地江湖豪门执牛耳者,已有数百年传承,据说早年其先祖孟顾纯于天山乐池观神鸟于万丈瀑布之中衔鱼而食,悟得剑法十三招,后经历代高人完善,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