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门房小厮高声阻拦,恐怕吕徽能直接带人冲至高台之下。
如今场上没有进行庇佑仪式,且说话能有分量的,只有梅家的少主梅蘅君。他瞧见吕徽身上螭龙黑缎袍,先是一愣,继而迎了出去。
“太子殿下?”梅蘅君仔细盯着吕徽脸上的面具,想要从中看出一丝端倪。
若说他是太子,太子不能出太子府;若说他不是太子,这世上哪里敢有人开这样的玩笑?
吕徽看向梅蘅君,不知他究竟是何身份。后者大约二十左右,乌发后束,肌肤如瓷,眉眼温和,侧鬓接近耳朵的地方有一枚红色朱砂痣,状似梅花。
君子温润,不过如厮。
但现在吕徽并没有心情欣赏他。她看向单疏临,不知他已经进行到了哪一步,遂道:“踢下去。”
梅蘅君还没能读懂这话语里头的意思,吕徽身后就蹿出个粉色宫装女子,蹬地跃上长空。
台上,单疏临手中权杖光芒高涨,瞧着像是到达了术法的最后一步。而那半途杀出来的女子,也逐渐接近那团光芒,宛若入侵者,将圣洁白光步步逼退。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一脚将台上还在施术法的单疏临给踹了下去。
梅蘅君看着毫无防备的单疏临被踢下高台,看着权杖上的光芒一点点熄灭,看着台下元老面色陡然灰沉,不觉怒意爬上了巅峰。
将自己主子踹下台的蒹葭,同样觉得自己的人生迈上了巅峰。
她觉得,这件事够她吹一辈子了。跟着太子混,不担心主子事后会责罚。
不过蒹葭还是很有良心地将主子扶起,顺带将他身上的灰给掸了干净。
“太子殿下。”梅蘅君压制着自己的怒意,“这件事,您是不是该给我们梅家一个解释?”
“解释。”沙哑的声音分辨不出男女。吕徽仰头,唇边勾起一抹冷笑,“苍,给他解释。”
苍苍闻言,依照吕徽先前的交代,垂首将印鉴捧了出来,奉在梅蘅君面前。
太子印。
见此印,此人的身份再无疑虑,梅蘅君抿唇,行礼:“太子千岁。”
脸上的不服气悄悄抹去,以和煦笑意代之。
以梅家少主之身同太子作对,无异于以卵击石,不是明智之举。况且自己拿他没有办法,梅家的那些祖宗可不会放过他。
“吾来领一人走。”吕徽道,眼睛却望向不远处的单疏临。
知道吕徽来意,梅蘅君表现出了十二分的不愿意:“殿下,单公子在此处是应我梅家之约,凡事都得有个先来后到不是?”
吕徽笑:“抱歉,虽不当问,但既然你这样说,我还是得问一句,你是......”
梅蘅君觉得自己憋了一口闷气,不上不上下,难受得紧。
好在梅家家主梅裴染已察动静。他走至吕徽跟前,微微躬身一拜:“太子殿下。”
“梅家主不必多礼。”
吕徽之所以能知道他的身份,多半还是多亏他身上的那枚符鱼。
姜国礼法有律,三六九品,皆授以符鱼。一品为金鱼,二品至六品为银鱼,六品下为铜鱼。而四大家之主又与百官不同,他们腰间为金符鱼,鱼眼却以绿宝镶嵌。
正如王爷符鱼,饰以红宝,以显示身份不同与尊贵。
梅裴染不惊讶吕徽能立时认出他的身份。虽太子足不出户,但从太子师口中描述,太子学识见解不亚于现下大儒。
不过究竟几分真,几分讨好圣上,倒是得细细揣测一番。
“殿下有所不知,单公子心怀北姜,愿为我北姜骁勇将领降下庇佑之福,以造福天下百姓。”梅裴染徐徐说道,“还请殿下稍候片刻,待单公子完成祈福,再随殿下离开。”
他不想松口,也不会松口。
吕徽当然知道,要是单疏临能完成梅裴染口中的庇佑,能让梅家提高到怎样的地位。但她同样清楚,要是让他完成梅裴染口中的仪式,会是怎样一种局面。
“既你这样说。”吕徽点头应道,“那我更该将人带走。”
梅裴染的神色因这句话陡然严肃了起来。他扬手,梅家立刻戒严,不准任何人出入。这任何人中,就包括了吕徽。
果真半点不惧天威。吕徽笑,稍环顾四下:“梅家主这是什么意思?”
梅裴染笑:“太子殿下,任何仪式,都没有只进行到一半的道理。”
吕徽带的人不多,唯有十几个,且都是丫鬟,连个小厮也无。放眼望去,能打的估计也只有起先那个踹单疏临下台的丫鬟。
梅裴染估摸好双方势力,愈发觉得不必忌惮。他刚想再说些什么,忽听得外头有人大唤:“老爷,不好了老爷!”
吕徽回头,瞧见一个小厮连滚带爬的跑进来,不觉露出抹微笑:“梅家主,似乎现在不是你同我讨论这些的时候。”
“怎么了?”梅裴染铁青着脸,“几时这样毛躁,可有我梅家半点风骨?”
尤其是当着太子的面,岂不是叫他落了下风?
“老爷,不好了,京中的那些铺子,都......都......”
“都如何?”梅裴染拧眉。
他瞧见吕徽脸上笑意,总觉得眉梢跳得厉害。
“都烧了!”小厮几乎哭出了声,“好大火,好大火,越灭越烧,越灭越烧!”
梅裴染的脸色由铁青转成煞白,继而发红发紫,再逐渐如常:“此事与太子您有关?”
他可以肯定,这件事一定同太子有关。看看太子眉眼的笑,就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