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想说: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我爸赶忙说:“你这不是扯呢吗?刘米打小在你眼皮子底下长大,他有几斤几两你还不知道?你别是让人给骗了吧。”
王老歪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大师有大神通呢!”
我倒是有些想知道,这个大师到底有什么样的神通,竟能把王老歪惑得五迷三道的。
我爸妈都不愿意让我去,害怕救人不成,反而耽误了王铎的病情,可是禁不住王老歪死乞白赖,最终也只能松口。不过我爸有言在先:“刘米要真有那个本事,也算是王铎有福气。刘米要是无能为力,也只能算大师掐算的不准。”他言外之意就是事情成了,我们不图回报;事情不成,也怪不着我们。
王老歪自然是满口答应。
而我想的是,前几天王铎还像个强盗一样欺负我,现在却轮到我搭救。我此行是为了救他吗?不,我是痛打落水狗去的。
王铎被关在他自己房间里,进屋之后,王老歪顺手把门带上了。这几日本就是阴天,屋里的窗帘又拉着,一时间黑咕隆咚的啥也看不清。
我“啪”一声把灯开了,就见到王铎正缩在角落里哭。他脸上的胭脂水粉被眼泪和得黏不啦叽的,脑门儿正中央的花钿也糊了,几天不收拾自己,顺着腮边嘴唇,扎了一圈黑密的胡渣。他哭的时候咬着下唇,用手绞着窗帘的一角,抽抽搭搭的,我真怕他脱口说一句:“你欺负人家……”
王铎一见到亮光就吱哇乱叫,王老歪赶快过来把灯关上,然后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摸出一根蜡烛点上。蜡烛的火苗泛着蓝头儿,颤颤巍巍得,就像有人拿鞭子在抽。
我问:“怎么不让开灯呢?”
王铎的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声音也尖尖的:“我……我怕光。”
王老歪在旁边叹了口气:“大师说……王铎怕强光,只可以点蜡烛。”
我有点瘆得慌:“这……这还是王铎吗?怎么有点不男不女的……”
王老歪一听这句话眼镜瞪得像铜铃一样大。他急着要来捂我的嘴,可是已经晚了。
“你说谁不男不女?”王铎还是刚刚那个王铎,只是语气声音包括气场完全换了个样。他大大咧咧地站在窗户底下,叉着腿、握着拳,声音大且粗犷,脸上的妆容与浑身爆发出来的腾腾杀气格格不入。
这么说吧,要是刚刚的王铎是个水样的江南软妹子,那么现在的王铎就是个地地道道的西北糙汉子。
我吓了一跳,还没做出反应,王铎竟然像一大片乌云一样向我盖了过来。王老歪想拉着我往外跑,可王铎那个兔崽子已经先一步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与王铎的距离不过一尺,我能清楚地看到他额上暴起的青筋,以及他狠狠咬着的牙花子。他狠厉且残暴。就像一个嗜血的魔鬼。
明眼人都能看出王铎是鬼上身了,可他的情绪转换的如此迅速、突兀,那个鬼不会是精神分裂吧?
我被王铎掐得喘不过气来。或许用不了多久,我一条命就要交代在这里。王老歪心疼自己儿子,想把他拉开却又不舍得伤害他。我火冒三丈,心里把他们家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很快,我的神识进入模糊的状态,就连王老歪喋喋不休地叫骂声也变得空旷悠远。与此同时,我又恍恍惚惚觉得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人在呼唤。那种感觉就像灵魂出窍,然后看着另一个自己在体内站起来。
脑海里的人影最初只是黑乎乎一片,慢慢的,竟然越来越清晰,能看得出手脚脑袋。他头上绑了个冲天揪,脑门后面还飘着两根东西,短短的,软软的,看不清是什么。
“啪”我本来就站在门口,手脚扑腾的时候竟然把房间里的灯按开了。屋子里白花花一片,王铎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啊啊啊”大叫着、捂着脸、哭喊着退到窗帘边上。
他用糙汉子和软妹子的声音交替哭喊:“不要,不要,不要。”
王老歪心疼的赶忙把灯关上,我则趁着这个空档捂着脖子溜出门去。
我一口气跑出王铎家,扶着他家门口的一颗歪脖子老树“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王老歪很快就从门里追了出来,他脸色有点青,说:“咋样?王铎咋样?”
我脖子被掐得青紫,三魂七魄几乎移位,听他到现在还只关心自己儿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王大爷,王铎这病大师怕是也治不了,趁早送精神病院吧。”
王老歪瞪着眼说:“放屁!大师不是说你能救吗?你倒是救啊!”
我咬咬牙说:“是哪个混账王八蛋祸害我?你让那个狗屁大师出来跟我对质。”我对大师的身份已经隐隐有了猜测。八九不离十就是墓室里的那个日本鬼子。
他那晚在刘弊三手里吃了亏,又没本事找人家报仇,所以才变着法子寻我的晦气。
我已经打算好了,只要我能逼王老歪把那个日本鬼子供出来,我们村这么多人,难道还会怕一个东洋小矮子不成?到时候给王老歪也定一个通敌卖国的罪名,最好把王铎送精神病院关一辈子!
可王老歪并不接我的话。他摆摆手不耐烦地说:“滚蛋滚蛋赶紧滚蛋。”说完他就“砰”一声把两扇大门都阖严实了。
望着王家那两扇紧闭的朱红大门,我恨得咬牙切齿:好你个王老歪,用得着我的时候跟我笑呵呵的,转头就翻脸不认人!好好好!你王老歪可千万别再求到我头上,要不然,我让你一步三跪!
我在家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