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钰靠坐在小榻上,边摆弄着竹蜻蜓,边打量朝她走来的容莲。
容莲今日穿着鹅黄襦裙,用同色绸带绑了双丫髻,这清雅的妆扮减了几分她过于浓丽的眉眼。
大周推崇清幽素雅之美,过于浓艳便是落了俗。
所以容滢会被视为天仙般的美人。
所以容莲才有意妆扮得素净。
容莲已行至塌前,她与容钰见了礼,亲热地喊了声:“三姐姐。”
容钰随意回了声:“四妹妹”,便专注地把玩起手里的竹蜻蜓。
容莲眼里现出几分不屑,又很快隐下,她爬上榻、紧挨着容钰坐下,把嘴凑在她耳边小声说道:“三姐姐,我听人说今日登门的那个穷小子竟想求娶咱们容家的小姐……”
容钰放下竹蜻蜓,先挪了挪身子、离容莲稍远些,然后状似讶异又气愤地看向容莲:“什么?!竟有这等事情?!”
容莲便把婚书的来历如此这般解释了一番,然后感慨道:“毕竟是救命的恩情,父亲决不会背信弃义……”
容莲担忧地看向容钰:“想不到二姐姐那样标致的人物,竟要嫁给这么个人……”
“三姐姐,你不知道他是多么地穷酸!见过他的下人们都说,他竟穿打补丁的衣衫,且身边连个奴仆都没有……”
容钰似懂非懂地看向容莲。
容莲继续卖力地添油加醋:“若只是穷便也罢了,咱们侯府有钱,二姐姐多带些陪嫁过去便是。”
“可妹妹觉得,那人的品行恐怕也有问题,他穷困潦倒,不想着奋发上进,却生出攀附权贵这种龌蹉的心思。”
“想不到,穆家医者仁心,竟出了如此不堪的后人。二姐姐不得不嫁给这样的人,今后该过得多么凄苦……”
容莲神情恳切地看向容钰:“姐妹一场,我们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二姐姐往火坑里头跳……”
“想来,父亲、母亲亦不忍二姐姐明珠暗投……”
“三姐姐,妹妹前来是想与你商议,不如我们姐妹一起去求父亲莫要把二姐姐许给那人?”
小小年纪,便有了弯弯绕绕的心思,又这样会做戏……
容钰若有所思地看向容莲:“咱们做儿女的婚姻大事全凭父母做主,怎好出言干涉?”
这草包,果然心动了……
容莲正暗自得意,却见容钰突然冷了脸:“可是,四妹妹怎能妄言穆公子是不堪的人?”
容莲诧异地看向容钰。
容钰神情凝重:“穆家对我容家有大恩,穆公子所持的婚书是容家先祖所赠,与攀附权贵有什么干系?!”
“便是不说先祖,单说穆公子,四妹妹你可了解穆公子?”
容莲忙不迭地摇头道:“我怎会了解他,我与他半分也不熟悉。”
容钰点了点头:“那我便说与你听。”
“举凡世人看重的那些东西,譬如钱财,穆公子医术精湛,轻易便能挣下百万家财;”
“譬如功名,穆公子腹有经纶,科举入仕亦非难事;”
“即便是样貌,穆公子生得端方周正,一身清瞿傲骨……”
容莲惊诧地打断了容钰:“三姐姐,你怎会知晓穆公子的样貌?!”
容钰神色平静:“如四妹妹一般,我亦是听下人说的。”
听容钰这么说,容莲脸上装出的惊诧成了真的惊诧:
这种胡诌的鬼话都能稀松平常地说出口……
容钰还在说着:“四妹妹,这些都仅是我听人议论后知晓的,实际上穆公子的优点或许还远不止这些……”
收起惊诧,容莲不动声色地打量起了容钰。
果真是情势逼人,连这草包都开窍了……
她大概也看明白,父亲绝不会把容滢嫁出去,所以就和自己斗起了法……
容莲想了想,一派天真地看向容钰:“三姐姐,你把穆公子说得那样好,莫非是……”
容钰肃声打断了容莲的话:“四妹妹,请慎言!”
她冷然看向容莲:“你以为我为什么对你说这些?”
“我是提醒你,穆家于我容家有大恩,穆公子德才兼备,容家上上下下谁也不能轻看了穆公子!”
容钰直直地看着容莲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否则,便是狼心狗肺、忘恩负义!”
狼心狗肺、忘恩负义……
到底是七岁的孩子,那样重的话激得容莲忍不住还嘴道:“三姐姐嘴上说得这样好听,可你敢说你心里就没有丝毫的算计?!”
这小白眼狼,被踩到了尾巴便开始吠了……
容钰坦然看向容莲:“四妹妹,我并不知道你所说的算计是什么意思……”
“不过,从你适才所说的话里,我倒是听出了几分你的心思……”
“四妹妹,你难道竟觉得穆公子那样的人也配不上你?!”
把她和一个贫贱的医者相提并论……
容莲握紧拳头,涨红了脸,眼里浮起泪光:“呵,兜兜绕绕,这才是你真正想说的话吧?”
“我知道你素来瞧不上我,可你怎能羞辱我,认为低贱的穷小子便足以配得上我?!”
“虽是姨娘养的,可我也是正经的侯府小姐……”
说到这里,容莲终于难以自抑,掏出帕子抹起了眼泪。
容钰眼神复杂地看向她。
“我也是正经的侯府小姐……”
容莲的一生都陷在这句话里。
上辈子,她见容滢嫁了三皇子后风光无限,便撺掇容钰追逐六皇子,实则清楚六皇子绝不会看上容钰,她希望六皇子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