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见濂这几日颇为梗心。
院子里多了一处偏房,虽然行事并无差别,但两个人如今的相处身份,终归有些尴尬。朱见濂找马宁探查过,沈瓷每日的生活相当规律,上午同孙先生学画,下午便呆在她那瓷窑里,由是故意与她的出行时间错开,也省得见了面,令她无所适从。
这种情况持续了整整半月,直到某日下午,朱见濂在院中偶遇了散步的孙先生。
“小王爷,有些日子没习画了。”孙先生还是一副悠闲模样,看着他笑道。
朱见濂略觉尴尬,解释道:“前些日子,见您正在教舍妹和沈姑娘,她二人基础薄弱,需您分担更多时间。适逢前些日子寻得几本古籍,看得一时忘我,稍忽略了丹青之习。”
“也罢。”孙先生摆摆手,道:“令妹两周前弃学了,沉不下心,不适合习画。沈姑娘倒是一根好苗子,进步飞速,不会拖累你的。我的精力对付你们两个学生,绰绰有余。待明日,你若得空,便来画室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朱见濂亦不再多言,揖手道:“那便辛苦先生了。”
次日,朱见濂如约前往画室。
孙先生还没来,沈瓷早已等在了那里。她正翻看着孙先生收集的名家画作,一头乌黑的青丝搭在素白的衣裳上,愈发显得黑者愈黑且白者越白,本是淡不出的点滴妩媚。
如今冬日即将褪去,春色刚起了头,门外的日影携中,融着和风煦煦,掀起一阵翰墨香气。朱见濂看着沈瓷的目光在画上凝视良久,忍不住笑道:“沈姑娘可曾看出什么心得?”
沈瓷的身影微微一僵,回过头来看见是朱见濂,心底便收紧了。她想了片刻,不知怎样说才能令他满意,遂小心回答道:“心得不敢说,只是琢磨到了几分感觉。”
朱见濂闻言,倒似起了玩笑心:“感觉就更不好说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不如你随意画幅小画给我看看。”
沈瓷听他言语中并无刁难,应当是随性之语,略一思忖,拾起案上的画笔,勾勒出山石兰草,又在一旁绘了只紫貂。
朱见濂瞧着她的笔法,发现她的线条勾勒虽然是传承的孙先生,着色却更加简单秀美。孙先生的丹青是浓厚华丽的,需要反复填彩,旨趣浓艳。而沈瓷的设色清雅,填色分明,明显是更适合绘于陶瓷之上。
他心里一动,这个小姑娘,习画还暗地里琢磨着变通,果然是为了画瓷而学,不过,还算是聪明。
“你倒是不错,学了三个月,就能画成这个样子。”
沈瓷脸一红,道:“从前在景德镇,跟着父亲学过画瓷,不过都是些简单图样。”
“幸得孙先生最擅花草禽鸟,而非水墨山川,于你画瓷大有裨益。”小王爷直言不讳地点出精要,又指了指画道:“这紫貂不错,还养着吗?”
沈瓷一听小紫貂便笑了,说话也忘了顾忌:“养着的,如今已是长得滚圆滚圆,小王爷若是想念,平日里也可去我那儿看看它。”